鐘浴一次也沒有應過。
二月的最後一天,顏夫人親臨姚宅。
鐘浴無奈隻能出麵接待。
見了麵,顏夫人抓住鐘浴的兩隻手,無論如何不肯放。
“聽聞你要走?”
鐘浴笑著說是,“我有些要緊事得做,不能再拖了。”
顏夫人就問:“什麼事呢?”又說,“你告訴我,隻要告訴了我,無論什麼事,我都一定給你辦,我不是妄言。”
鐘浴道:“夫人的好意,我先謝過,隻是我這件事,旁人無法代勞的。”
“究竟什麼事呢?”
“我要去父親的墳前拜祭。早該去的,隻是一直有事,這才耽擱至今。”
鐘浴提及她早逝的父親,顏夫人聽了,難免心中作痛。
這可憐的女孩子。
她的真情,等不及試探,頃刻間全倒出來。
“好孩子,你同我講,可是三郎傷了你的心,所以你才要走?”
不等鐘浴回應,她又講:“你錯怪了他,他實在是不得已,他也可憐的。”
“你再等等,三郎的心在你身上,隻要你肯等,他一定迷途知返。”
“你們一對璧人,要是分飛西東,未免太可惜。”
鐘浴卻不怎麼想領情。
“夫人,這要人怎麼辦呢?”鐘浴麵有愁苦,“我不想逼迫他,夫人也千萬不要……我隻想他好。”
“我和他兩個人……我不想再糾纏。”
顏夫人有些急了,手上更有力,她期望通過疼痛來使手下的人清醒。
“你這孩子!不要講喪氣話,你要信我,也要信三郎,誰忍心舍了你呢?”
良久的沉默之後,鐘浴道:“再不忍心,他也已經舍了。”
顏夫人聽罷,心想也許是她是操之過急了,這樣的一個美人,男女事上,一定有些傲氣的。
也是可以理解的。
怎麼能沒有氣呢?
顏夫人有的是一顆包容的心。
她愛憐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子。
當務之急是把她留下,若是她真走了,此後人海茫茫,還能再見嗎?便是能再見,世事無常,又會是怎樣一番景況?
太可惜了。
一定得把她留下。
顏夫人很是迫不及待。
“那也晚一些再走,過幾天是我的生日,於我而言,那是個高興日子,我是真心喜歡你,你就留下來,好叫我能在那日見到你。”
“我算是你長輩,你多少給我些臉麵。”
“到時千萬要來,你不到,我就一直等著。”
說完了,沒有道彆的話,轉身匆匆地離開。
是因為不想聽見拒絕的話。
她不給鐘浴拒絕的機會。
鐘浴確實是要拒絕的。
她當然懂顏夫人的用意。
所以要拒絕。
對於現狀,她很滿意,不想再有更深的糾葛,做多餘的糾纏。
該一走了之的。
可是顏夫人生日那天,她還是去了。
鐘浴的賀禮是一隻花籃。
她自己編的,柳條的底,插了一些時花,鮮豔奪目,這個春天最後的光彩,全在這一隻籃裡了。
鐘浴提著,去找寒晳。
寒晳本在待客,聽了使女的稟報,當即什麼也再不管。
鐘浴站在一座石橋上,凝神看湖中粼粼的水波,花籃提在她的手裡。
明媚的春光,景物芳菲,她站在那裡,卻有一種哀寂。
以致於寒晳已經到了橋下,卻不敢再上前。
寒晳眼裡,濯英姊,安靜的時候,身上會有一些莫名的哀怨。
不知由何而起。
想必很有一些故事。
很久後,鐘浴發現了寒晳,笑著喊她:“怎麼在那裡站著?”
寒晳回了神,笑著走上橋去。
鐘浴把花籃給寒晳,“代我轉交你母親,另代我賀她良辰。”
“真雅致。”寒晳端詳著花籃,笑著讚歎,“濯英姊果然是雅致人。”
鐘浴隻是微笑。
寒晳道:“我以為濯英姊不會來呢,昨日我母親還想我到姚宅去,我怕濯英姊不喜,就沒有理會,早知濯英姊肯來,我一定到大門親迎。”又說,“濯英姊既然來了,怎麼卻叫我代送禮物呢?”
鐘浴笑道:“因為我與她目的不同,我來隻是為她賀生日……”
忽然聽見落水聲。
兩人不約而同看過去。
水裡的暫且看不清楚,岸邊的卻是一個小孩子,呆站著,一動也不動,也許是被嚇到。
“不好!”寒晳急呼一聲,快步下橋去,“這水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