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要一個交代,顏夫人當然得給。
顏夫人應下了,齊王也就沒有再說什麼話。
當著齊王的麵,顏夫人吩咐使女去請廖侍中的夫人秦氏。
這位秦夫人,她的兒子,正是梁融落水時旁邊的那小孩子。
梁融,也就是太妃的兒子,小名叫安兒。
使女已經去尋秦夫人,顏夫人說想去瞧瞧梁融。
齊王並不阻攔,他走在前頭,領著顏夫人進了屋子。
屋子裡梁融正趴在母親的懷裡啜泣。
顏夫人走上前,愛憐地摸了摸梁融哭得已經發緊的臉,說:“真叫人心都碎了。”
梁融聽罷,癟著嘴又哭起來,太妃連忙將他擁得更緊,輕聲哄他,顏夫人也附和著哄了幾句。
哄完了,顏夫人就問:“安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你怎麼就落了水呢?”
誰知梁融聽了,不但不回,甚至哭也不哭了,臉上沒有表情,渾身陰鬱氣。
這裡頭必然是有事。
顏夫人也就不再問,專心等秦夫人。
秦夫人很快來了。
她瞧著很有些慌張,額頭上許多汗,脂粉都溶了,一直不停地擦。
直到她看見齊王。
她整個人僵住,很顯無所適從。
她身後隻有她的使女,並沒有她的孩子。
這倒是欲蓋彌彰了。
找她來是為什麼事,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顏夫人心中不滿,說話也就不怎麼客氣,“令郎君怎麼沒有來呢?”
秦夫人又擦起汗來,話也支支吾吾。
“……他……他發熱……我就叫人送了他回去……”
一個美婦人,這模樣倒也怪可憐。
顏夫人卻沒生出什麼憐憫之情來,她冷了臉色。
“這倒是舍下的怠慢了,客人有了不適,竟然還得回自己家去瞧,說出去,我們真要成笑柄了。”
“不敢、不敢……”
秦夫人汗擦得更勤快了。
顏夫人又道:“夫人你未免也太不明事理了,出了這樣大的事,又隻令郎君一人知內情,你卻叫他回去,何意?難道這裡頭的事,我們是不配知道?”
秦夫人一麵擦汗,一麵顫聲說不敢。
隻是說不敢。
顏夫人真的惱了,正要再說些不客氣的話,齊王先她開了口。
“到底怎麼一回事?”
話是對著梁融講的。
他是個冷肅的男人,素有威嚴。他還是長兄。他的父親已經故去,他是他家裡的權威。
然而被他問話的人,梁融,他的幼弟,狠狠地瞪他,仿佛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太妃掩住了梁融充滿了仇恨的眼睛。
“夫人。”她輕聲喊。
她的聲音是很柔軟的,會讓人想起平原上的流水。
“令郎君不來,我同您道謝也是一樣的……”
她又笑,可是笑得很疲憊。
“就這樣吧,我不送夫人了。”
“改日我送謝禮到府上。”
秦夫人雖然是被感謝的那個,卻像是蒙了大赦,千恩萬謝地走了。
這下顏夫人是給不出交代了。
無米怎麼成炊?
顏夫人看向齊王。
齊王隻是看太妃母子。
滿室的寂靜。
齊王忽然轉過頭對顏夫人道:“今日叨擾了。”
是要告辭的意思。
也是要揭過的意思。
顏夫人佯裝自若,笑著點頭。
齊王又對太妃道:“回去了。”
不料太妃卻不動。
齊王擰起了眉。
太妃細聲道:“我想留下來,殿下帶安兒回去吧。”
梁融聽說了,驚慌地仰起臉,抱緊了自己的母親。
太妃一下下摩挲著梁融的頭發,問他:“怎麼,你也不想走嗎?那和母親一起留下,好麼?”
梁融點了點頭。
齊王沒有表情了。
“這是何意?母親。”
話講得很緩很慢。
顏夫人眼觀心,心觀鼻,隻暗自咋舌。
太妃說:“她還沒有醒……”
齊王冷聲問:“誰?”
太妃張了張口,卻又閉上。
顏夫人看不明白。
是不知道怎麼說嗎?還是被那冷硬的態度嚇到,所以不敢?
是後者吧,不然不通情理。
於是顏夫人對齊王道:“就是那位跳水裡救了安兒的賓客,她還沒有醒,安兒上岸的時候踢到了她的頭,她沉下去,幾乎死了……”
太妃忽然猛地抖了一下。
顏夫人和齊王都注意到。
齊王道:“有這等事?”
太妃隻是咬唇。
齊王就道:“母親若是懸心她的安危,可以將人接到王府照看,母親要是留在中書令府上……隻怕不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