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的燈一直亮到深夜。
劉適同許方道彆。
許方想留下好友,扯住了劉適的手,不肯鬆。
劉適執意要走。
“寶符等著我呢,見不到我,他不肯睡的。”
許方隻得放人。
鐘浴也站起來要走。
劉適對她道:“太晚了,濯英你今日就留在子衡這裡,明日再回去。”
城門早關了,恣園是回不去的,劉宅也不能去,隻能留在許家。
姚宅倒是可以去,但是實在太晚了,沒必要再去打擾,而且也要給劉適麵子。
於是鐘浴答應下來。
許方笑道:“濯英與蘭姿似乎頗有交情,不如就住到她那裡,如何?”
鐘浴並不願意。
“隻怕她早已睡了,何必再鬨她?隨意一間房足以。”
許方也就不再多說。
還有一個寒晝。
許宅同寒宅離得不遠,許方就問外甥:“你是留下,還是回自己家去?”
寒晝道:“已經這樣晚了……”
許方也就明白,“那你去孝瑜處……”
“他磨牙,我不去,姨丈不必管我,在這裡我難道還找不到地方過夜?”
他自然找得到。
但是。
許方不敢放心。
寒晝為什麼會和鐘浴一起出現。
許方想不到彆的原因。
他不免要敲打一番。
他看著寒晝,眉頭皺在一起,語氣嚴厲:“你不要胡鬨。”
寒晝完全不在意。
“我並沒有胡鬨。”
許方忍不住想去看一旁的鐘浴,但是好友還在,他隻好忍耐。
一行人送客送到大門口。
臨去前,劉適囑咐鐘浴:“十六郎的生日,千萬記得去。”
鐘浴道:“知道了,一定去的。”
劉適放了心,又同許方說了幾句話,這才告辭上車。
劉適的車已經遠了,許方對鐘浴道:“濯英你早些歇息。”
鐘浴應是,又道謝。
許方笑著對她點了點頭,不過看向寒晝時就立刻換了另外一副臉色,變成了一個極有威嚴的長輩。
“你跟我過來。”
“我不去,我很困了。”說著竟走了。
許方對付不了他,隻能咬牙。
鐘浴也告退。
許方不敢對她嚴厲,笑著說:“去吧。”
許家的管事走在前頭為鐘浴領路。
有人自假山後突然繞出,站到了管事麵前。
管事驚呼一聲,手中的燈籠甩了出去。
那人撿起地上的燈籠,提在手中。
燭火並沒有滅。
管事看清了麵前人的臉,露出譴責的神情。
“四郎何為!”
寒晝問:“管事哪裡去?”
管事說了。
寒晝道:“我知道在哪兒,我領貴客過去,管事回去吧。”
管事覺得莫名,一時沒有動。
“管事還不去嗎?”
管事這會兒已經明白過來,但還是為難,他回頭看鐘浴。
鐘浴道:“既然四郎認得路,那就叫他代勞吧。”
管事這才慌忙走了。
一陣冷風吹過,燈裡的燭火跳躍了兩下。
鐘浴對寒晝道:“我的話,四郎沒有聽進去,是嗎?”
寒晝問:“哪一句呢?”
明知故問,擺明是不肯聽。
鐘浴心中有惡,盯著寒晝看了許久。
寒晝坦然得很,由著她看,甚至略抬起了下巴,顯得無畏又倔強。
完全就是小孩子。
鐘浴沒忍住,笑出聲來。
笑完了,就歎氣:“你不要胡鬨了,我還想和你阿姊繼續做好朋友呢。”
寒晝說:“我們的事,同她有什麼關係呢?”
“怎麼沒關係呢?另一個也是她弟弟,她不會自在的,難保不會對我生怨。”
“她不會的。”語氣很篤定。
鐘浴就道:“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不會呢?我把她看得很重要,不願意犯險,你還是不要糾纏。”
寒晝反問:“你也不是她,怎麼就知道她會對你生怨呢?”
鐘浴懊惱極了,在心裡罵自己蠢,真是傻了才會講出那麼一句話。
這時,寒晝又道:“她不會怨怪你,不是你的錯,她為什麼會怨怪你?她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鐘浴閱人無數,自然不會對付不了一個小孩。
她看著寒晝微笑。
“四郎,因為我同你阿姊很有一些情分在,所以我對你,是很有耐心和仁慈的……可是你執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講難聽話。”
“不是你愛我,我就一定要愛你的。”
“你愛我,那隻是你的事。”
“你的事,我是沒資格管的,也管不了,但如果你一定要糾纏,我可是會翻臉的。”
“我家隻剩我一個人,我什麼事做不出來?”
“你嚇我。”
寒晝語氣平靜,“我不怕。”
鐘浴真的有點生氣了。
“我說我不愛你,你沒有聽見嗎?我不會愛你。”
“所以不要糾纏,真的很失風度,叫人看不起。”
寒晝靜默了。
鐘浴以為大功告成,心裡鬆一口氣。
但是並沒有。
寒晝忽然問她:“為什麼不肯愛我呢?我哪裡不好呢?”
鐘浴完全不想說話,但很怕寒晝還會繼續糾纏。
她不是愛拖泥帶水的人。
“你好得很,可不是你很好,我就要愛你的,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講的不對。”寒晝反駁她:“你很好,我就很喜歡,也會想要你喜歡我,你既然覺得……”
“我真的不會愛你!”
鐘浴高聲打斷了他。
她簡直要被他逼瘋了。
“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你但凡有些心氣,聽了那些話,還不該羞憤而走?”
寒晝道:“我為什麼要走?我要問清楚原因,這樣才能改。”
鐘浴忽然怪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