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彼清泠(四) 他無論是誰都可以算計……(1 / 2)

阿羽和伶舟月回到清泠山時,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整個清泠山都籠罩在如煙似幻的霧氣之中。

阿羽的視線越過傘的邊沿,恰恰可以望見伶舟月的肩膀,他忽然停住了步子,阿羽也跟著停下。

“師父?”

“山腳、山腰、山頂,你選一處作住處。”伶舟月的視線梭巡在貫穿了整座清泠山的台階上。

清泠山可沒有多餘的住處,偌大空曠的山隻有他一個人。

阿羽想了想,師父住在山腰處,便道:“我想住在山腰。”

話語畢了,空中忽然卷起颶風,卻刮不到阿羽身上,她的墨發流水一般傾瀉下來,發絲隻微微顫動,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阿羽驚奇地睜大了眼。

無形的颶風忽然分散成八股,化為粗約寸許的有形透明利刃,在空中如風輪一般旋轉,俯衝入了深林,消失在阿羽視線中。

山腰處傳來轟鳴之聲,好似悶雷,阿羽最怕雷聲了,像隻受驚的幼獸般下意識往伶舟月靠了一步。

“彆怕。”

清淡好聽的聲音之後,阿羽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奇異地捂了捂自己的耳朵,想起拜師抽簽時修士封住了她的眼識,料想師父是將她的耳識封住了。

伶舟月的瞳孔深處泛起金光,像是幽深墨黑夜空中的兩顆星辰,他望著遠方,視界早已穿過麵前的層層疊疊的樹林。除開他想要看到的地方,周遭的一切都是灰白的虛影。

隔空縱物,是極其高深的術法,尋常修士需要修煉短則一年長則十年才能控製百米遠處的物件,而伶舟月不過學了半個月,便能運用自如,從山腳到山腰的距離,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不知過了多久,阿羽聽見了微風的聲音,旁邊伶舟月動了步子,阿羽跟著他一路來到山腰。

竟赫然立著一個木屋。

阿羽瞪大了眼,原來方才師父是在建房子。

不愧是劍聖,建房子都不用動手的!

“進去看看,如何?”

阿羽興衝衝地跑進去溜達了一圈,內裡物件簡單,但足夠她住,用的都是上好的檀木,她歡喜地出門衝那負手而立的白衣劍聖道:“謝謝師父,這裡很好!”又抓住伶舟月的袖擺,“師父,我什麼時候也可以學這種法術?”

一雙眼像是透明無暇的琥珀,內裡映著伶舟月的影子。

“還早。”伶舟月淡漠移開眼,輕輕將袖子抽出來,“你今日先安頓,明日再來找我。”

一襲白衣很快消失在視線中,阿羽有些失落地低下頭。

師父對她好是好,就是太冷淡了。

不過能跟著他修習已是很好的了。

阿羽收拾著屋子,推開窗子發現此處便可以望見伶舟月的屋子,便敞開了窗子,細密清涼的雨絲霧一般飄進來。

氤氳著霧氣的朦朧的林間出現了一個修士的身影,看裝束是負責通傳的弟子。

“小師妹,這是樓家送來的信。”

阿羽接過飄來的信,那通傳的弟子一晃眼就在林間消失了。

鳳凰徽紋鮮豔而生動,阿羽的指尖在樓氏家徽上摩挲了許久方拆開信封,內裡是熟悉無比的娘的娟秀字跡,大致內容是關心問候她,要她在山中好好修行不要太過思念家鄉之類。

阿羽逐漸紅了眼眶。

“爹、娘……”

信封裡還有一塊晶石,內裡存儲著很多阿羽平日最愛吃的零嘴,本來修行之人是要戒口腹之欲的,孟萋卻給她做了許多。阿羽一眼就能認出來,放在角落裡的那個小小的盒子裡麵裝著的,是爹做的糕點,它看相並不好,阿羽甚至都能想到爹下廚時笨拙的樣子,又輕輕笑了一聲。

不過阿羽沒有想到,信封裡還有一串手鏈,手鏈用七音石串起來,透明如琉璃,在光下會折射出斑斕的光輝,阿羽觸了觸手鏈,登時有典雅柔和的琴聲傳出,阿羽一喜:“哥哥!”

樓徵知道她進入了扶蘇山,自然因她歡喜,又擔心她一個人想家,便將琴聲注入於此。

阿羽忽然想到,再過不久便是萬緣塚開放的日子了,或許就可以見到哥哥了!

阿羽歡喜地坐上了床榻,沉沉閉上眼睛,腦海中都是在樓家的畫麵……

“哢——”

清脆的一聲,地上是一地的潔白的碎瓷片。

侍女戰戰兢兢地屈膝低頭:“小姐,您彆生氣了……”

樓商憐壓抑隱忍地捏緊了手帕,眼角含淚,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瓶,又覺自己做的太過,半晌喚道:“你收拾收拾。”

過慣了忍氣吞聲謹小慎微日子的人,早就習慣了將一切情緒都藏起來,就連偶爾的傾瀉都顯得突兀而不妥。

儘管她才是樓家真正的血脈,在這裡理應受到最好的待遇——樓氏夫婦確實也儘最大的努力補償她,阿羽吃的穿的,她都有同等的待遇。

但樓商憐仍舊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不僅融不進樓家,就連把自己真正當成千金大小姐都做不到,在養父極其嚴厲的束縛管教之下,她內斂而敏感,早就成了習慣,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