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四) 她的師父,成為了她的……(1 / 2)

阿羽一行人離開歲州時,方惜正到達了鬼州。

淩霜道人分布於十四州各處作為遊俠的徒弟們傳來消息,鬼州有一帶有一半妖魔血脈的死囚。

天生妖魔血脈,若是剔除不了,極其容易墮而為魔,成為十四州的災禍。

作為十四州最富盛名的仙門的大長老,方惜正不會不管。

方惜正從長生州禦劍飛行,一路經過金州、蜀州、宸州、歲州,從鬼州的懸朔山飛往位於其地處其北的魑魅大牢。

魑魅大牢自然放行。

方惜正在下到最底層,從最底層開始一層層尋找半身妖魔血脈之子,但一無所獲。

此事關係重大,不宜泄露,方惜正為人板正,信不過魑魅大牢行事全看人臉色的獄卒,便在內裡走了許久。

妖魔之子沒有找到,卻遇見了故人。

若不是淩霜曾經帶他見過自己幾麵,恐怕過目不忘如方惜正,也難以辨認出,那周身幾乎無一塊完好血肉的黑影,竟然是淩清秋!

妖魔之子可來日再尋,但若是不及時為淩清秋醫治,恐怕他凶多吉少!

方惜正當即便做出了決定,大袖一揮便帶著淩清秋回到了扶蘇山。

“啐!這死小子,也不知是被什麼迷了心竅了,平日裡教他行俠仗義,也不是這麼個仗義法!”淩霜神色焦急,一邊在屋中踱步,一邊喃喃道,“命都快沒了,手裡還捏著那勞什子藥草,”又看了眼床榻上的淩清秋,方惜正已為他渡了靈力,他手心卻仍不放鬆,攥成一團,淩霜咬牙切齒,半晌方隱忍一拂袖。

方惜正道:“你少說兩句,這孩子怕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望著淩清秋蠕動的嘴唇,方惜正聲音一點點小下去。

隻聽他囈道:“燕燕、燕燕……”

淩霜皺起眉:“這就是他的苦衷?什麼事啊!”

一片翠嫩的竹葉飄落,飄入漆料斑斑駁駁剝落的窗欞,落在窗台後的案幾上。

燕辭竹視線微抬,透過窗欞望向青灰色的院牆,那裡空蕩蕩的,隻可見外麵梨樹繁茂蔥蘢的虯枝。

已經好幾個月不曾見過淩清秋了。

她視線落回手邊的字畫上,秀眉微蹙,覺得不甚滿意,將其揉皺後又撚起一張宣紙。

忽然,外麵傳來人語聲。

“聽說,那個病秧子最近的病情又加重了,隔著老遠都能聞見她屋子裡的草藥味,可真嗆人!”

“就是就是!我跟你說,我還瞧見二姑娘昨日又將字畫拿去賣了,看樣子夜裡都沒合眼!”

“我要是那病秧子,活的如此痛苦,又拖累女兒,倒不如死了算了。”

燕辭竹專心於手上書畫,不曾抬眼。

旁人怎麼說,就讓旁人說去好了。

母親近日病情加重,淩清秋不知何時能將草藥帶回,她當多畫些字畫,拿去賣了才好。

人語聲依舊。

“你們說,那來自於風月之地的女子能有多好?雖說她出自觀風樓,但遇見咱們家主,卻是在望花樓誒……”

提到母親的這段過往,燕辭竹手中的筆微微一頓,一滴墨在宣紙上暈開。

“要我說,病秧子就是故作清高,若是真的和她平日裡表現的那般,對任何事都不管不問的,怎麼會跑到望花樓裡去?那裡可是專做皮肉生意的……”

“就是就是,連帶著那個燕辭竹,也是一副高貴作態,我最看不慣這種人了!”

燕辭竹擱下了手中的筆,將窗子推開,木窗子年久失修,吱呀一聲響,竹林後說著閒話的幾個侍女紛紛一驚,轉頭望過來。

她們透過影影綽綽的竹林望見燕辭竹,一襲白衣若雪中白梅,瓊林玉樹、淡雅脫俗,光是站在那裡,便同山中隱士一般。

說是卑劣的豔羨也好,說是險惡醜陋之心對於高潔靈魂與生俱來的自慚形穢也罷,身為燕家婢子,她們自然不願意看見有人遺燕家而獨立。

有婢女暗自翻了個白眼,而後推搡著其他人一同離去了,沒有見禮。

“走走走,竟然讓她聽見了。”

燕辭竹望著她們倉促的背影,一點點坐下身,不去追究,卻是無心再作畫。她輕點了手頭上的錢財,若是按照如今的藥方再為母親買藥,恐怕隻能支撐半月。

侍女們的閒話像是咒語一般縈繞在她耳邊,遲遲不散去,燕辭竹的思緒不可控製地想到了母親的過往。那段過往母親不願意提起,卻是下人們你一嘴我一嘴,讓她生生拚湊起來的。她想到母親的出身,想到這些年在偏院的日子,手心一點點攥緊。

燕成豐自從成為燕家家主之後,便再沒有問過李憑蘭一句,年少時的新鮮勁頭過去便是過去了,根本不存在什麼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燕辭竹與燕成豐始終隔著深厚的鴻溝。

哪怕是秉燭作畫、不眠不休,她也絕對不會去找燕成豐要一分錢!

燕辭竹望向遠處,淩清秋遲遲不出現,母親的病不能再拖了,她要重新尋個開價高些的下家再去賣畫。

“叮叮叮。”

風鈴聲響,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停在千辰宮外。

“公子和小姐回來了!”

“快去告訴夫人和家主!”

樓徵扶著阿羽下了馬車,阿羽往後望望,望見身邊站著侍衛的伶舟月,他剛好也抬眸望過來,阿羽低下頭,又與葵兒談笑。

“哎喲喲,阿徵和阿羽回來了!”孟萋和樓千闕走出,似是等候多時,滿臉歡喜。

見到熟悉的麵容,阿羽卻是酸了鼻子,似要落淚,她飛奔上前,撲在孟萋懷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