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那年,她考上了滬市最好的大學。
也拿了幾個國外大學的offer,她不想去,老頭快死了,她還是得給他送終。
老頭對她,恩重如山。
大學裡有一座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藝術館,叫如雪樓。
她很驕傲。
老頭對她真好。
她一入學就是最閃耀的新星,追她的男孩子可以從滬市排到法國。
她一個都看不上。
老頭有時會小心翼翼地打聽她在學校的事,她摟著他的胳膊,和他分享那些快樂。
那個時候,她已經不叛逆了。
她喜歡抱著老頭的胳膊和他撒嬌,老頭會容忍她這種耍賴的行為。
他沒有把手抽出來。
但也沒有更親密的舉動。
老頭喜歡畫畫,給她畫過很多畫,正麵的,背麵的。
其中最大的一副掛在老頭的臥室裡。
她十八歲那年,老頭給她買了一件黃色的連衣裙。
畫裡,她穿著黃色的連衣裙,站在大學的校門前,風吹過裙擺。
她笑靨如花。
那年她改姓何,讓老頭給她取個新名字。
老頭很緊張,問她為什麼要改名字。
她半開玩笑地說,這不是為了更好繼承爸爸的遺產嗎。
老頭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後來她改名叫何雲,何君酒的何,彩雲易散的雲。
她沒說假話,那年老頭進了急救兩次。
她已經大三了,開始在何家的公司裡實習。
她聽說了一個大八卦。
她聽說,有人建議老頭,代孕一個親生的兒子。
何家不止老頭一個兒子,老頭下麵還有弟弟,旁係也有很多分支,都盯著何家的家產。
老頭幾十年大權獨攬,獨斷專行,集團控股的幾家公司上市之後,市值漲了幾十幾百倍,老頭居功至偉。
其他人連集團核心管理層都進不去,隻能在邊緣部門遊蕩。
醫學技術如此發達的今天,代孕雖然違法,但100萬就能做一對雙胞胎兒子。
對於老頭來說,她再好,也不是親生女兒。
他們說,何氏集團,終究是要姓何的管。
幾千億美金的市值,還有老頭數以億萬計的家產,她當然不能便宜了彆人。
說句不怕天打雷劈的話,這錢放在那裡,要她給老頭自然懷孕生一個孩子,她都願意!
不過老頭不要她。
老頭還安排了她相親。
她不願意去,問老頭,她才十八,有必要這麼早相親嗎。
老頭說,他快不行了,希望能在死前看見她有個好歸宿。
她冷笑,早知道出國讀書了,留在國內竟然還要被催婚。
真無語。
她說她還在讀書呢,要是搞出來孩子怎麼辦。
老頭說,養得起。
她說乾脆我給你生一個唄,何君酒,你不是想找人代/孕嗎。
老頭又笑了,當時他已經開始坐輪椅了。
他的頭發也不再染黑,白白的,看上去很蒼老。
本來也很老了,那年他九十了。
是個老頭。
她又被拒絕了。
覺得自己可真夠賤的。
死老頭。
她在心裡罵他。
轉頭收到了他送的一盒避孕套,可真多,整整一大盒。
行吧。
老頭還真挺怕她嫁不出去的。
後來她真的找了個男朋友,很快訂了婚。
那年她二十了。
訂婚前,他們去拍了婚紗照。
老頭也去了。
他平時也穿西裝,但那天何雲覺得他穿西裝格外地好看。
他不願意坐輪椅和他們拍照,拄著拐杖站起來,坐在了太師椅上。
她站在他身後,穿著一身雪白的婚紗,手搭在他肩膀上。
她手上戴著一枚定製鑽戒。
戒指很大,是他親自去陪她挑的。
他的背挺得很直,坐的很端正,手放在膝蓋上。
“拉著我的手啊何君酒。”
她又沒大沒小地叫他名字。
老頭猶豫了片刻。
他的手上已經有了老人斑,輕輕覆了她放在他肩上的手。
她的手還是稚嫩的,年輕的,白得發光。
她衝著攝影師的鏡頭笑了。
她在老頭的床頭,看到了那張照片。
她站在老頭的身後,手搭在他肩上,真像一對兒。
她笑了,又哭了。
手機響了,是她未婚夫卓旭。
她手裡還拿著相框,把電話掛了。
沒心情。
卓旭給她發了段文字過來,問她事情處理得怎樣了。
她看著照片,發了段語音過去。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給老子滾遠點!再煩就告訴你媽你是個同/性戀!臭傻逼!”
“·······你怎麼哭了,沒事吧,唉節哀節哀,誰知道伯父這麼快就走了,都沒喝上喜酒·····”
何雲沒聽完,把手機摔出了門,聲音很大。
她倒在老頭的床上,泣不成聲。
老頭走了,真的走了。
再也不回來了。
相框被她緊緊握在手裡。
她看著他,他眼睛好像有些紅,肯定是喜歡她的吧。
她哭得胃疼,蜷縮在床上,抱緊了自己。
真可笑。
小時候她以為老頭把她當童養媳,那個時候,他看上去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很帥,是個大叔。
像明星。
小女孩會偷偷仰慕英雄,他在她的生命裡,就是英雄一樣的人。
拯救了她的生活,讓她成為了公主。
她偷偷喜歡他。
反正他也不是她爸爸。
十三歲那年,她抱著他的胳膊,故作天真地問他,什麼時候娶她啊。
他訝然失笑,摸了摸她的頭。
他說,他已經老了。
她很耍賴,纏在他身上:“爸爸不老。”
她那個時候還叫他爸爸的。
他又笑了,他說爸爸不能和女兒在一起的。
她說你又不是我爸爸。
他好像歎了口氣,說,他真的老了。
那天她才知道,原來他比她足足大了72歲,那年他竟然已經85歲了。
她不信他隻是把她當女兒,哪有人對女兒這麼好的。
他肯定對她有心思。
她學著小說裡那樣,假裝和彆人談戀愛,想讓他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