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次雷雨後京都天氣逐漸熱了起來，雷雨催開了屯所小池的新荷，池水清透荷葉蔭綠，時而有蜻蜓點水，漾開層層漣漪。

千澤晞知道的，新選組大多是些不拘小節的男子，他們很少到這僻靜的一帶來賞景，故而此處成了她的天地，今天帶著隊員巡街她會捧一缸小魚小蝦回來，過兩日便是懷中揣著一包五彩斑斕的碎石子，這些她都要儘數丟進小池，不為彆的，單憑她想要在生活中多創造一些美好。

池田屋一戰後近藤局長破格提拔了她做一番隊的副隊長，恰巧趕上衝田總司在池田屋一戰後受傷修養，她便替他帶著一番隊的隊員去道場練習，甚至領隊巡街。縱使是有一些反對的聲音，但無非是因為千澤晞身為女子或是資曆尚淺的緣故，偶爾訓練的時候一兩個隊員敢當著她的麵出言不遜，千澤晞不費三言兩語，單單是用手中的刀說話便抵消了外界的聲音。

千澤晞對天氣的變化非常敏感，今日閒暇，早飯後便隻穿了一件淡紫色藤花紋的浴袍隻身坐在小池邊的石墩上欣賞著自己創造的池中世界。她將墨色的長發綰起，簪上那隻母親留給她的花簪，這樣的景致誰又能和那日池田屋滿身鮮血眼神淩厲的女子聯係在一起呢？

而這一切都讓衝田總司看在眼裡，他自打從池田屋回來之後就發現了千澤晞對他的冷淡，說是淡然，倒不如說已經到了無視的地步。沒有什麼溫度就好像他們隻是才認識幾天一樣……她還在怨自己與她爭吵吧，一直介意著自己不讓她一同去池田屋……還有那樣的態度。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導致現在的局麵，可在去池田屋之前他都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又怎麼能讓他以身涉險?

千澤晞其實早就意識到了樹蔭下的人，堅持放完了魚食再做出回應。

“怎麼?隊長不盯著他們練習劍術嗎？”千澤晞的言下之意是衝田總司又見縫插針地偷懶了。綠蔭下透出星星點點日光的斑駁，打在少女的臉頰上，微風拂了她額前的碎發，她站起身的時候，身邊池中聚集的魚兒四散開來劃破了平靜的池麵。

衝田總司沒有回話，坐到離她不遠的長廊下的榻榻米上，千澤晞見此便知道了衝田總司看來是要打算在這裡坐好久了。她看了看他，走回房內倒了兩杯茶遞給衝田總司在離他不遠處的水井沿上坐下說：“如果你覺得我影響了你的隊長一職，我現在就可以向近藤先生請辭……”

他並不等千澤晞講完說到：“抱歉。”千澤晞到嘴邊的話生楞楞地吞了回去，她低下頭握緊了手中的白瓷杯，看著杯中的水被微風吹蕩，卻不知應該對他說些什麼。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彆人對自己說抱歉。

夏天清晨的微風中也帶著幾分涼爽，正在她不知言何之際，風帶來了他清脆好聽的聲音:“小晞，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千澤晞抬起頭，他頭靠在廊前的木柱上，滿眼笑意地望著自己，栗色的頭發微微翹起，晨光熹微下他那樣子好像一個天真的孩子……

千澤晞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神，馬上說到：“我嗎?我沒有什麼過去……”他好像發現了自己心裡的死結，千澤晞平靜地說到：“母親去世之後，我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越長大越發現那些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嫡庶尊卑沉重，直到他們未經過我同意將我許給了彆的家族作為妾室，我就逃走了，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他們不過是把我當做維護自己利益的棋子，若是順了他們的意，稍有不慎我也可以成為夫家的棄子……”

她一時間竟然覺得有好多的事情要去怨恨，比如自己強加給自己的意願，或是族人對自己和母親的欺辱……因為庶女的原因奪了她對世界的好奇，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傳宗接代與無條件順服家族嗎？那麼在自己被逼到絕境之前還是提前做出反抗吧……

“你的母親肯定是很溫柔的人吧，要不小晞怎麼會這麼溫柔呢？”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喃喃自語，千澤晞斷了腦中的思索，繼而衝田總司望向天空說到:“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後來母親病逝，我對他們的記憶始終很模糊，九歲的時候我被阿光姐姐送到近藤周助老師的道館學習劍術，然後就遇見了近藤先生，十二歲第一次拿起刀殺了人，後來就是和大家一起組建起了新選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