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珂肩膀一僵。“嗯。”她悶悶地應了一聲,“張姨,我好像做錯了事情。”
新案卷上帶著濕氣的墨痕和舊案卷上泣血的長詩,經略使穿舊的官靴和形如白練的長刀,江晏漠然而無謂的神情和望過來的一雙冰冷眼瞳……她不知道該從哪裡講起,但被張鬆梅從後頸到尾椎捋過幾遍大梁骨,她就像被擀麵杖滾過的麵皮一樣舒展地攤開來,肚子裡的話也被揉揉捏捏地擠了個乾淨。
“這不能算你的錯。無論是人與妖千百年的積怨,還是你十多年來所受的教導,都不是這幾天時間就能改變的。”張鬆梅安慰道,“我倒是應該讓小晏向你道歉。讓你給大人們背債像什麼話?讓她朝罪魁禍首撒氣去,遷怒於你做什麼。”
“那,十年前,她真的殺了——”徐珂艱難地張開嘴,“殺了衍天宗的人嗎?”
張鬆梅長歎一聲:“是。這件事上,我們都不會騙你。”
“我不理解。”徐珂半張臉沉在軟枕裡,鬱鬱道,“為什麼在做過那樣的事之後,她還能、你們還能像無事發生過一樣坦然?”
“事情遠比你想的要複雜。”張鬆梅安撫一般在徐珂後頸揉捏著,“若你想立刻得到答案,就看看前堂留檔櫃最上排左數第一冊卷宗。若你想得到完整的答案,就跟在她身邊,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吧。”
……
“吃飯了吃飯了!”鄭天嬌“咚”的將兩乍寬的燉盅放下,填在一桌好飯的空裡,“全是這回從盛州收回來的山貨,筍子、野菌子,還有過完冬的小公雞,天不冷就放出去跑,跑得兩條大腿上全是肉,哎呀,虧我還特意燉了兩隻呢,江晏要是不回來那我就全吃了哈。”
“她還沒回消息。”張鬆梅叩幾下指節,眉頭一皺。春雷擊木,江上日升。這卦象水火相交又相駁,雖能推算得江晏穩占上風,但身邊有一人卻有身受水困、心似火煎之相。
飛紅心性純粹,少有亂心象。莫非是明梁出了事?張鬆梅從袖袋中摸出一片似麟似甲的玄色圓板,尋著明梁的命線向前走了一步。
鄭天嬌正在撕雞腿,徐珂正在擺碗筷,兩個人都意識到了什麼,收了動作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個盯著張大夫在卜盤上勾勾畫畫的手指,一個盯著張大夫緊閉的雙眼。
“噠”卜盤上一聲輕響,張鬆梅睜開眼,“沒事了。”
“真沒事假沒事?”鄭天嬌緊張地追問,“老張你彆哄我們啊。”
“有事,但她們能解。”張鬆梅道,“吃飯吧。”
幾人坐到飯桌上,鄭天嬌猶猶豫豫將一隻雞腿夾到徐珂碗裡,“我不貪多,吃一個就算了。”
忽而前堂“叮”一聲輕響,是木牌傳來了消息。鄭天嬌跳起來就往那邊跑,“你們先吃著!我去接!”
傳訊牌上墨跡浮現。
江流:接到明梁,次日午間趕到,給我們留著飯。另外,明梁說今後永棄李姓,直接以明為姓。又另,她回去就把傳送陣修了,勞煩張大夫再往江陵跑一趟給她改戶籍。
鄭天嬌回複道:哈哈!虧我今天燉了雞,你們吃不到咯!
江流:老鄭?正好,明梁說她有了新的體悟,等回去了跟你打一架。
鄭天嬌:行啊,但家裡有不少活兒等她乾……打架這事不用急。
江流:不急?
江流:你跟徐珂已經打過了吧,解了手癢就不急啦?
江流:打得挺激烈啊,還給明梁添新活了。
江流:被張大夫罰了沒?
鄭天嬌:在我身上用心眼子不如多走幾步路!
那邊沒了動靜,鄭天嬌正要把牌子放下,上麵卻慢慢浮現出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向她呲出一排大白牙。
江流:明梁說回去幫張大夫疊一塊空間出來,再開一片藥田。
江流:布這個陣很麻煩的,我建議她收你點報酬。
江流:她同意了,決定收你十兩銀子。
鄭天嬌怒摔木牌。這什麼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