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食入口,注意衛生(一) 小魚吃蝦米……(2 / 2)

流浪虎鯨 江逐鶴 4871 字 2024-03-26

風陵江畔,落雨碎珠。山脊處的白霧淌下來,如天雲垂掛,裹入江河共東流。

山水抱著一座酒樓,樓外江上,煙波釣叟。漁舟輕搖,鸕鶿低首,“嗖”得飛身向下如一支箭射入水中,再揚起長頸時,喙間已銜了一尾肥美銀魚。

酒樓的雅間窗戶很大,江景一覽無遺。簾外水聲濤濤,鄭天嬌抬頭瞥一眼窗戶,卻隻想拉著江晏跳下去。

做什麼!這是在做什麼!她已經對著小珂擺了一路臭臉了!

一張方桌,江晏拉著明梁坐在一邊,又用鄭天嬌將自己和徐珂隔開,脖子跟打了鋼釘一樣,就一直擰著腦袋和明梁說話,隻要徐珂試圖跟她說上一個字,她的聲音就會刻意地放大,把徐珂的話堵回去。本該主事的張鬆梅卻老神在在穩坐一邊,把十文錢的茉莉花茶喝出了雨前龍井的感覺。

鄭天嬌咬牙切齒。花了她的錢來吃飯的!她辛辛苦苦挑的店!為慶祝喜事才出來吃的!怎麼能搞成這種樣子?小孩不懂事就算了,家長端著個茶杯埋頭隻顧喝算什麼事!

張鬆梅像是感覺到了她怨念的眼神,微笑著舉杯向她一敬。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江晏那個氣人德行就是你教出來的!

鄭天嬌猛然站起身,拉住江晏的胳膊,“跟我出來,有話跟你說。”江晏倒也沒反抗。身後被江晏密集的話頭壓製許久的明梁終於鬆了一口氣,歡快地挪到徐珂身邊,“這是送你的見麵禮,聽江晏說你是刀修,我就選了一塊極好用的磨刀石……”

兩個人走到河灘上,江晏掙了掙手腕:“夠遠了,那邊聽不見。”

“你這不也挺懂事的嘛。”鄭天嬌一句話拐出八個調。

江晏又氣又委屈:“剛認識一天就站在她那邊了?以武會友打出感情來了啊。”

“你看見她心裡難受我知道。”鄭天嬌歎一口氣,壓低聲音道,“但你也該想想,等徐家那邊被解決之後,咱們又該怎麼麵對她?”

江晏沉默。

“她吃徐家的米麵長大,這是恩。徐家隻把她當鳥養,沒長壞已是造化,放咱的眼裡是仇,可咱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不過,昨天打過一場,我也算摸到一點她的性子,到時候不至於因為這事跟咱們見麵就動手,但我也不想社裡失去這株好苗子。到時候還得你多勸著。”

江晏像是要彈起來:“怎麼是我?”

“她稀罕你啊!”鄭天嬌恨鐵不成鋼似的一拍大腿。

江晏真的彈了起來:“你說什麼呢!”

“我問了小珂你們那個案子怎麼解決的,她誇了你老半天,覺得你老聰明了,你在她心裡已經成了帶頭大姐姐,你把你那聰明的大腦袋再在她眼前顯擺顯擺,再那個啥啥善誘一下子,她指不定就把你當親姐了,徐家那幫老頭算什麼,直接全給扔到腦瓜子後頭了!”鄭天嬌自信滿滿。

江晏臉上紅了又紅,先前刻意跟徐珂隔開的玻璃牆也撐不住了,稀裡嘩啦地倒下來。

鄭天嬌乘勝追擊:“你心裡膈應的那事我也知道,但她也沒把刀抽出來架你脖子上,人家小孩才十六,初入江湖,猛一聽身邊有個妖精,被嚇一跳也是正常的事。你彆太欺負人家了,這麼大人了還跟小珂撒驕。”

句句戳中江晏心事,她氣急敗壞,“咚”得一頭撞到鄭天嬌背上,扒著她的肩膀一陣搖晃,“你可真會說話,報複我讓明梁收你錢是不是?”

鄭天嬌哈哈大笑。

……

江晏磨磨蹭蹭回到包廂,立刻對上了徐珂透著忐忑與期待的清澈眼光。臉上剛褪去紅潮,耳根又熱了起來。在滿麵笑容的鄭天嬌的注視下,江晏從徐珂身後走過,若無其事地拍拍她的肩膀,“咱倆沒事了。”

“沒事了就準備吃飯。”鄭天嬌快樂道,“我讓她們趕緊上菜。”

“江邊上好多開鮮魚館的,都沒她家的魚好。這塊地方的水有個漩,養的魚更肥更大更活。我多好啊,沿著水尋了一路,問了一路,挑出個這麼妙的館子。”鄭天嬌得意極了,“還是得謝謝我那死皮不要臉的爹,終於舍得撒手咽氣了,我才有餘錢請你們吃上這一頓,正好幫我給這錢開個光、去去穢氣。”她笑嘻嘻地說著,還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徐珂。

徐珂心思單純,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問爹也不問錢,問到了魚頭上。“一會兒我們吃的魚,是船上那些水鳥抓來的嗎?”她第一次見到會幫人抓魚的鳥。

“那倒不是,”鄭天嬌直言不諱,“這都是演給人看的,給客人吃的魚都是圈在水裡、現點現撈的。那鳥是水老鴉,被它抓到的魚都得在它嗓子裡過一遭,就有股怪味,刷都刷不乾淨。”

“哦,我知道了,謝謝鄭姐姐。”盯了小漁舟半晌的徐珂有些失望。

“啊——”突然江上傳來一聲慘呼,是那個正在竹筏上表演的漁家男。他像往常一樣摳開鸕鶿的喉嚨一掏,手上東西被天光照亮,他仿佛看見了什麼極其可怖的東西,漫不經心的臉一瞬蒼白,像被咬了手一樣甩開那事物,驚恐地連連後退幾步,一腳踩空摔進了水裡。

徐珂離門口最近,回頭和姐姐們對了一眼,提起刀便跑出去。鄭天嬌暗罵一聲“穢氣”抬腳跟上。

江晏和明梁一同走到門口,轉頭看向坐在原處慢呷一口茶水的張鬆梅,“有熱鬨看,你真不去?”

“你們看,我不去湊堆。”張大夫氣定神閒,“用得上我再說。”

……

江邊,落水的漁男已經撲騰著遊上岸。

“臟東西!有臟東西!”男人嘴裡胡亂叫著,像是已經被嚇破了膽。酒樓的掌櫃聞聲趕來,斥罵幾聲,又叫人把水上漂著的小漁舟拉回來。原來這竹筏也是擺設,被水底一根暗繩牽著,根本不用人劃。

小漁筏晃晃悠悠靠到岸邊,人們好奇地湊上去,隻見筏子上落著一團裹纏著水草的、白森森的東西,膽大者拾了一根棍子去撥弄,這球滾動了一下,露出三個空洞和一口細牙。這是一顆人頭!

眾人紛紛驚叫後退,將梅社這四人暴露在最前麵。

“我的個老天娘娘哎,死人了啊。”鄭天嬌感歎,順帶啐了一口,“呸,果然死鬼爹的錢就是穢氣,吃頓飯都沒個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