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珂點點頭,又補充道:“我離家時並未帶太多財幣,若是有急需,我可以去打擂掙錢。”
“不會有那一天的!”江晏大笑,“張大夫的藥和明梁的符銷路都很好,你的刀永遠不必為了生計出鞘。”
風從長街吹過,拂撥鏡湖微瀾。徐珂抿唇淺笑。
“好。”
“啊,方才忘了說,往這邊走能路過府衙,我們叫上邱大人一起吃飯。”
“好。”
“嗯哼,我真厲害。”
徐珂眉眼彎彎:“你真厲害。”
……
梅社後院,假山清池重回原狀,被某個人一掌拍裂的廊柱也複原如初。隻是先前被劈成兩半的日晷雖然已經合而為一,晷盤上卻仍舊橫亙著一道斷痕——據說是為了讓某個人長長記性。
聯通廚房和後院的那扇移門大開著。門外,明梁拉著徐珂喂錦鯉;門內,鄭天嬌拿著一把斬骨刀對著足足六斤的大羊腿比比劃劃,一時愁眉苦臉,一時咧嘴傻笑。
“個親娘來,這大一塊肉,都不知道怎麼吃了。”
“炙羊肉!”明梁支招,“後腿肉緊實,直接架在爐上烤也不錯。腱子肉先放著,回頭我們鹵了吃,剃下來的骨頭熬湯。”
“可以。”鄭天嬌一刀剁下去,砍在大骨上發出一聲悶響,“大姐朔州出身,最善解羊。這活兒該她來的。”說著探頭向前廳喊了一嗓子:“大姐還在聊嗎?”
邱崇傑和江晏麵對麵坐著,正在談鳳陵江中發現的遺骨。
江水浩蕩,下水搜尋難度太大,費力也頗多,她與同行的鄭天嬌便使了個神通,一人抽刀斬斷鳳陵江水,另一人便一掌擊出,將河底發現的白骨用掌風送到江對岸。
一路溯水而上,所見實在讓人不寒而栗:白骨零落綿延十幾裡,一眼望過去能看見數十顆頭顱。越近上遊,情形便越是可怖。
最後她們來到一座山崖下。崖底的深坑中還蓄著一些積水,蒼白的骨殖在水中浮沉,方圓幾裡鳥獸絕跡,鬆柏無聲。二人站在這一處死地邊緣靜默無言。
凶犯將屍骨拋於深坑,累月而成骨山。加上前些日子連天陰雨,致使坑中積水與外水聯通,洪流將白骨衝入江中,難以計數的罪惡終現於人世。
“馬上了。”邱崇傑衝著廚房門口的人笑笑,轉向江晏又是一臉凝重,“山崖上有一座宗門,我們試著從崖壁爬上去,卻發現崖上布了許多機關陷阱。他們守備森嚴,並不容易接近。”
“是真陽宗。”江晏道。
“你已經查到了?”邱崇傑麵露喜色。
“他們勾結丹王宮的人,在宮中設過陣法,留了痕跡。”
“多謝你。”邱崇傑鄭重道,“我先上報總司,稍候再來廚房幫工。”
江晏擺擺手。
前廳安靜下來,後廚傳來“咯咚”“咯咚”的切肉聲,隱約還能聽見小院池邊二人的輕語和竹葉輕搖的細響。
江晏繞到廚房,倚門看鄭天嬌將割好的肉條再切成拇指大的小塊。
“邱大姐不像是會進靖妖司的人。”江晏突然開口。
“是有自己的任務吧。”鄭天嬌用手背蹭蹭額角的汗,“嗨呀,這天氣,真是悶得慌。”
“轉什麼話頭,”雖然嘴上這麼說著,江晏還是將手帕遞了過去,“她跟你交了多少底?”
“她沒細說。但我覺得,她頭頂……是京城的人。”鄭天嬌聲音發悶,“她從前就愛那些大義。能讓她出來做官的,大概也沒彆人。但你放心,我與她相交多年,我敢打包票,她不是會給男人遞刀子的人。”
“我懂的。”帶著些許安撫意味,江晏拍拍她的肩膀,“你看人很準,我信你。”
鄭天嬌露齒一笑:“我看你是個勤快人,來,幫姐串肉吧。”
江晏迅速轉身。“啊,我有話跟明梁說來著,先走了。”
“勤快人有什麼話要說啊?”當事人趴在池邊的欄杆上看戲。
“我知道真陽宗為什麼綁你成親了。”
明梁好整以暇的表情立刻降溫。“為什麼?”
“那艘船上,除了迎親的新郎,再無一個器修。人都去哪兒了呢?自然是都忙著乾活去了。”江晏道,“真陽宗不算什麼大門派,今年宗門大比的時候,他們排在乙等中位。這些人齊齊上陣,才能勉強消化下一月近半百之數的‘獵物’。他們要抓你,大概是需要你在煉器一道上的靈悟,添一個強力的幫手。而婚事,正是能謀奪女子一身本領的最溫柔的方法。”
“你最後一句說得我有點惡心。”明梁頸上又出現了被禁錮的不適之感,她用力揉了揉脖子,“什麼時候找他們算賬?”
“早去早舒心,”江晏舉高胳膊,伸了個懶腰,“吃完飯就去,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