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哢噠。”右邊那隻舉起鉤爪張合兩下,以示無礙。
邱崇傑不由讚歎:“好聰明的靈器。”
“那是,這可是明梁心尖上排第一的寶貝。”鄭天嬌滿臉寫著與有榮焉。
兩個小小的方腦袋湊在一起,四隻鉤爪上五色光芒閃爍,最終定格為紅色。一隻械甲兵走上前,將細長的右爪伸進網中,湊近一直被鄭天嬌舉著的黑鐵大傘,在傘柄處上上下下尋覓了一會兒,“噠”一聲按下,傘沿立時湧出汩汩清水,將二人攏進一片雨簾中。
這隻任務完成便當即退後,另一隻則衝上前來,雙爪大張露出掌心孔洞,對準耀武揚威的金網。
鄭天嬌一聲“先彆衝動”——她竟然也有勸彆人不要衝動的時候——還沒說出口,洞口便噴吐出熊熊烈焰,紅白色大火攀住網繩層層蔓延過去,幾息之間便將金網燒成了火網。
“咳咳咳!”火焰觸及水簾,激出大片白霧,嗆得二人連連咳嗽。
金網仿佛受著莫大的痛苦,在空中左搖右擺、扭結曲張,沒一條網繩不在撕扯顫抖,傘下兩人隔著雨霧都能聽見它牽拉繃扯的斷裂之聲。沒過多時,金網便徹底碎裂開來,委頓在地,被大火燒成了灰渣。
“哢噠哢噠。”械甲兵的鉤爪又敲出兩聲響,盤踞在殘燼上的火焰便乖乖收作一束,鑽回了它的掌中。
鄭天嬌終於能收起撐了好半天的大傘,與邱崇傑對視一眼,心頭沉鬱雨霽雲銷。
“謝謝你們呀。”她笑眯眯地握住兩隻械甲兵的鉤爪搖了搖,趁它們歡快揮動雙臂的時候又屈起手指“鐺”“鐺”兩下敲在兩顆方腦袋上,很公平的一兵一下。
“我又不是撐不住了,鬨得這麼急乾什麼?”
兩個小鐵塊愣在原地,隨即開始打擺子,鉤爪交握在一起,抖出了叮叮當當的脆聲。
邱崇傑忍俊不禁,仿佛在鐵方塊上看見了兩張淚汪汪的臉。
“謝謝。”她也摸了摸械甲兵的方腦袋,“明姑娘那邊怎麼樣?需要我們接應嗎?”
兩隻放下了捂著腦袋的鉤爪,齊齊搖頭。
這是實話。明梁之所以能放心將火種交給械甲兵,就是因為藏寶閣的火一旦燒起來便再難熄滅。不用添柴,她的本命靈火自會尋找養料。
明梁坐在一隻蟹形械甲兵的背上,隔著爆裂灼燃的火焰與真陽宗主對上了視線。
那老男人胡子眉毛都被熏黑了,再也維持不住高人的儀態,抖著手咬著牙,從小乾坤袋裡掏出一件又一件的法器向外丟,已然渾濁的雙眼中透出無邊的怨毒。
南明離火,南明離火!這小賤人手裡怎會有這樣的神火!他愱恨得牙齒止不住地打顫。
而明梁眼中一派安然快樂,甚至笑了出來。
她清清嗓子,掏出一張振聲符貼在喉間,居高臨下向著亂作一團的真陽宗說道:“貴派的周——”她忽然發現自己忘了那個男人的名字,“——周師兄福薄命短,先你們一步早入了畜牲道,我當真心痛。”心痛得險些忍不住聲音中的笑意。
“周家男尚未婚配,未免他路上孤獨,我想你們這些做師兄師弟、師父師叔的,下去配他才好。”這個“配”字被她狠狠強調了一下字音。
“你們總想著找人結婚了卻終身大事,我也願成全你們。老少爺們兒的,吃在一處,睡在一處,生在一處,死也要在一處,這才熱鬨。諸位說,是也不是?”
那位周師兄的師父正是先前在大殿前結陣的中年男子,不知是被感動的還是被明梁如雷聲轟響的聲音震的,“哇”的吐出一口血來,眼睛耳朵和鼻孔也不甘示弱,紛紛淌出血來,加在一起總共七竅,還勝了方才的鄭天嬌兩竅。
真陽宗宗主不是沒想過貼個振聲符將那妖女的聲音壓下去,可他早被盯上了,一張嘴就有火苗往他嘴裡躥,閉口傳遞的心音又沒辦法放大,隻好繼續用陰狠的眼神盯著對方。
“我聽聞宗主有件寶貝,金燦燦亮閃閃的一張網,怎麼還沒拿出來呢?”明梁一合掌,“哎呀,不會是送到我鄭師姐那裡去了吧!”為防老頭不知道這鄭師姐是誰,她還貼心地指了指山門的方向。
老頭終於感覺自己揚眉吐氣了一回,試探著張張嘴,見火苗並未撲上來,當即得意道:“你那師姐被我困在鎖仙網下,過不了多久就要灰飛煙滅了!你若收了神火早點趕過去,沒準還能救一救她!還是說你早就怨恨上了她,要見死不救了?”
老頭說得越狠,明梁笑容越大,最後向著他一攤手:“火種不在我這兒呢,我剛就給師姐送過去啦!”
“你!你!你!”老頭目眥欲裂,連連說了三聲,隻覺喉嚨一緊,仰天噴出一口黑血,倒是把火澆熄了一點。
見此盛景,明梁終於呼出一口氣,軟軟靠在械甲兵上。
火燒得太久了,她的經脈燙得難受。但若能給自己出這一口惡氣,讓她把整座山頭燒了都行。隻是這老東西未免太禁不住打擊,她才說了幾句而已就撐不住了。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老底都被掀了,又該怎麼辦呢?
明梁麵上帶著滿足的笑,望向遠處燈火闌珊、悄然無聲的鴻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