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三顆珠(2 / 2)

修懿清咳了兩聲,兩條白溜溜的眉毛格外活躍,慢悠悠的問道:“你們這是當堂......要打賞?”

倒是穆晚在一眾同窗極力憋笑、臉頰通紅的狀態中愈加興奮,她不在意的瞥了下暗自笑話自己的同窗們,隻覺得自己一時找到了知音,這不當場結交修仙界伯牙子期。

她端著白淨的臉龐,先是應了修懿的話:“那倒不是!”

接著愉快中帶點得意,腦袋瓜高速跑馬,振振有詞的說道:“你們這些俗人!教習要求歡快的曲子,這不是為難我一個區區拉二胡的嘛,我拉首淒慘的曲子,再添隻碗,總有人要放點靈石吧。得了靈石,這可不就快樂起來了?”

她邊說邊扣扣嗖嗖的整出兩塊下品靈石,天涼王破的架勢擱進了沈枝鶴麵前的碗裡,語氣快活的逼逼叨叨:“這不還沒來得及掏出碗,枝鶴就整齊全了?靈魂的碰撞就是這麼突兀又不講道理。”

她喜滋滋的解釋完,還不忘得意的晃了晃自己聰明的小腦袋瓜。

沈枝鶴:?

講道理,就這種造謠的,擱現代高低要起訴個三年起步,最高無期。

沈枝鶴聽她說完,隻覺得眼前一黑,眉眼都耷拉下來,發間玉色的流蘇輕晃,雲寰霧鬢,楚楚可憐。

罷了,大勢已去,堂中爆笑聲聲。

修懿白花花的胡子也控製不住的抖動,仙風道骨的樣子蕩然無存。

盛之煜偏著頭朗聲大笑,就連江昭也倚著桌台樂不可支。更彆提其他同窗,寥寥幾人,生生笑出了地崩山摧壯士死的架勢。

晦氣!

短短一天,名聲敗壞的速度沒走流程江河日下,一步到位山體滑坡,一發不可收拾。

沈枝鶴掐掐指節,勉強鎮定下來,從現在起要做一個冷酷的人了!

她聲線不穩的試圖支撐最後的倔強:“聽我狡辯!湊巧而已,碗是要演奏的樂器,並未和穆晚組隊討賞。我要開始表演了,煩請教習指教一二。”

修懿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花,端著看戲的姿態說:“開始吧。”

沈枝鶴見眾人安靜下來,一臉“我就看你搞什麼飛機”的樣子瞅著自己,忽略掉穆晚看叛徒的眼神,她急著撇清“丐幫弟子”頭銜,決定快刀斬亂麻,穩穩心神,就神態自若地又“刷刷刷”掏出七八隻模樣大小各異的碗和雙筷子,花花綠綠的占了大半台子,十分紮眼,加水、調音一氣嗬成。

修懿饒有興趣的看著,穆晚也不記仇了,好奇的圍在旁邊,甚至不計前嫌的問道:“碗夠嗎?我這裡還有幾隻。”

沈枝鶴抽抽嘴角,無奈的說道:“夠的。”

細細提了口氣,看著窗外融融光景,唇角帶笑,便揮著雙筷子敲了起來。

是首歡快的小調,起調和緩悅耳,後來音調飛揚而清亮,異常明快的高音悠揚婉轉,帶著窗外枝頭清越的蟬鳴,聲聲入耳。

起初眾人神色還帶著新奇,慢慢的便被調子裡的快樂感染起來,一個個表情鬆快,像真的見到了蜻蜓、蝴蝶和蟋蟀。

是《童年》,不過四分鐘的時間,司檀收起了筷子,聽著場外的蟬鳴格外滿意,覺得自己的名聲終於在大廈將傾之時挽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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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懿見她沒用正經樂器,且是頭次上音修課,便猜測她樂理並不熟絡。不過,簡單的小調能敲得帶人入境,音感和情緒倒是渲染極佳。

他滿意地頷了頷首,見桌台一旁的古琴溫潤古樸、肌理清透,暗歎了一聲,頗為溫和說道:“是把好琴,多加勤勉。”

方才隻顧著看戲沒注意,現在見這滿滿當當花花綠綠的碗,小胡子不受控製的抖了兩下,看的出來很是勉強說道:“這碗...倒是與眾不同。”

江昭也神色古怪的說道:“這碗...倒是獨樹一幟。”

盛之煜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點頭附議:“這碗...倒是彆具一格。”

穆晚也終於重振士氣,逼逼叨叨前麵兩人搶了自己台詞不說還整一對兒去了,搜腸刮肚急忙跟上隊形:“這碗...倒是慘絕人寰。”

幾人排排站在司檀對麵,眼神詭異。

沈枝鶴這才發現這碗怕是生活在東北地區的同胞所做,十分具有代表性的花紅柳綠的圖案,格外喜慶。

沈枝鶴:...草率了,就該整首《好日子》藝術熏陶他們一下。

看的出來這位朋友在經典設計中添加了獨特的構思,花花綠綠的並不顯得淩亂土氣,倒是用原來的色調拚湊成了生肖的樣子,看久了甚至有種詭異的萌感。

湊湊擁擁的一幫同窗中站出來位人高馬大的男子,年歲不大但極為壯碩,聲音朗朗道:“胎骨細膩柔潤,花紋濃翠豔麗,這是我們北境的瓷。”

有人不解:“蔣誠,你們北境極寒之地,能產出瓷來?”

那位北境同窗——蔣誠倒是認真解釋了一番。

三山中淩劍山地處東南,氣候溫潤,四季宜人;道宗天衍山崇山峻嶺,四季分明;而修佛的萬寺山則是霧凇沆碭,雪天一色。

任何發展趨勢都與曆史走向息息相關,物種分布也不例外。

起初三宗功法尚未完備,大家齊頭並進,三足鼎立。但有人配備武器後,那就領先收獲發言權,於是劍修先行占據優勢地位。佛修少於人爭,且本就地處北方,就偏居北境了。

當然也沒人想到,他們索性放飛自我了。

北境清寒少娛樂,那幫佛修要守著清規戒律,閒暇之時無處消遣就學會了做手工。

不在沉默中躺平,就在無聊中發瘋。

最終進化成了橫眉倒豎之時好言相勸莫要為惡的大師,也成了圓瞪虎目又小翹蘭指的匠人。

製作瓷器於他們也是修行。

相傳境界越高的大師蘭花指越為自然,這樣才不會在拉坯、利坯及刻花中因靈力不穩而毀了器物,做出來的瓷器也更為精美可用。

道理懂得都懂,不過,誰家好人用這花裡胡哨的撞色係拚接做瓷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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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鶴想去一趟北境,她摸摸腕間的珠子。

這瞬間她終於了解自己一整天都在在誠懇困惑,又在虛偽妥協。

昨夜在心口暗自祈求妖魔鬼怪抑或魑魅魍魎帶自己離開,現下又隨遇而安地盤算未來。

不過是因著橫生卑怯不敢引決自裁,又不願延口殘喘落得蓬頭跣足。於是像極“好龍”的葉公,生不如意,死又不起。

命可太珍貴了,她想,不然也堅持不下十三載斷儘六親,早中晚聱牙經文。

道阻且長,她茫茫然不知來路與歸途,便想拜一拜佛,善緣善了,明心證道。

進一寸得一寸的真理,過一日求一日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