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crush(1 / 2)

心上漣漪 風月飲 4492 字 1個月前

第一次見到越淮。

不是在高中,而是在她初三的那個暑假。

母親徐純確診肺癌,住進了醫院的住院部。

短短幾個月,徐純體重驟降,從微胖的中年婦女轉變為一把骨頭的癌症患者。

父親薑旭升白天要工作,晚上也常常不見人影,不知去了何處。

薑漣漪放假後,多是由她陪伴徐純。

病房是雙人間,另一個床位睡的是一位年邁的老奶奶,老奶奶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神奇的是,她睡覺沒有任何聲音,就像去世了一樣,沒有任何生命體征。

下午,徐純睡著了以後,薑漣漪坐在一邊,呆呆地望著徐純出神,她生怕徐純睡著了再也醒不來。

明明陽光那麼明媚,她卻仿佛身處世界末日前的陰雨天一般。

不同的是。

下雨的,是她的眼睛。

難過到極致,她總會情不自禁地哽咽。擔心自己的哭聲吵醒徐純,薑漣漪走出了病房,前往天台。

她沒有任何輕生的想法。

隻是空曠,能給人帶來一種荒謬感,隻要身處其中,好像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天台沒有人。

薑漣漪蹲著,縮在圍欄的夾角中,把頭埋在膝蓋裡,哽咽個不停。她陷落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能自已。

直到把眼淚流乾,薑漣漪抬起頭,她能感覺到,她的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細縫,因為她的眼皮重重的,她看到的世界也比往常小得多。

在淚眼朦朧的小小世界中,她看見了一個少年,站在不遠處,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仿佛是擔心她要做出什麼輕生的舉動。

她著實太難過了,沒有發現天台何時多了一個人,更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少年朝她走近,薑漣漪愣愣地看著他,視線越來越清晰,她看清楚了對方出眾的皮相、漂亮的桃花眼以及抿直的薄唇。

薑漣漪懵了幾秒,後知後覺地開始尷尬。

所幸,她留著劉海,劉海被汗浸得像老舊的拖把一樣,左一條、右一條地黏在她的額頭上。她戴著口罩,隻露出腫脹的眼睛。和她平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些都像麵具似的,給她戴了一層保護套。

少年走到她跟前,擋住了太陽,在她身上投射出陰影,他很高。她馬上反應過來,用手左右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然而無濟於事。

少年一邊蹲下,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餐巾紙,細長的手指從中抽出了一張,遞給她。

薑漣漪沒來得及思考,一隻手已經下意識地接過了,又下意識地用它擦眼淚。紙巾中有股綠茶的香味,沁人心脾,在夏天格外好聞。

薑漣漪朝他道謝:“謝……”

一出口,語氣中滿是哭腔,完全變了調,她有些說不下去了。

少年有著洞察人心的觀察力,或許說是一種共情力,他接過她未說完的話,不太在意道:

“不客氣。”

他的聲音帶著少有的少年氣,乾淨又溫柔。

薑漣漪聽得一愣,她訥訥地點點頭,對上他清冽的目光,她不自在地撇開視線。

少年仍未走開,他猶豫了幾秒,還是開口多管了這樁多管閒事:“人生在世,總有許多挫折,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少年頓了頓,觀察著女孩的神色,見她沒有露出抵觸的神色,才繼續說下去:“你現在年紀還小,有些事情現在看來過不去,在將來的你看來,不過是人生的一點碎石罷了……”

跟繞口令似的,雖然他的聲音很好聽。

薑漣漪聽了個七七八八,終於恍然,他以為她想不開要自殺。

也許是,對方一本正經的樣子過於唬人,她聽得認真,沒有出聲反駁。

少年說得口乾舌燥,把他聽膩了的大道理全都複述了一遍,他蹙眉想了想,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陽光正當好,空氣燥熱得不行。

少年蹲在她麵前,他蹲著也比她高得多。不偏不倚地為她擋住了陽光的熾熱。

陽光大麵積地曬在他的背上、頭上,他沒有任何牢騷,就像感覺不到熱似的。

可他明明很熱。

薑漣漪看著少年額前細碎的汗水從無到有,又慢慢滑過他細膩的皮膚。他的眉眼間全是專注,仿佛在解什麼奧數難題。

說了太多的話,他的唇有些乾了,卻還是時不時擠出幾句安慰。

她的心也跟著漏了一拍。

意識到自己盯久了,薑漣漪慌亂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認可他的說法。

見呆愣的女孩終於有了反應,少年眉眼一鬆,嘴角弧度勾起。

薑漣漪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心裡想的是,他笑起來可真好看,桃花眼像漩渦似的,隻一眼就能把人卷入其中。

像是完成了大任務,少年眉眼止不住地輕鬆,笑盈盈地問她:“走嗎?”

薑漣漪盯著他起了乾紋的唇,胡思亂想著,該塗點唇膏了。因而沒聽清對方在說什麼。

他說完了,溫柔地注視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

薑漣漪不知要回什麼,她有些懊惱,本來在他麵前隻是個啞巴,現在還多了個傻子。

少年以為她還沒想開,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晚點走也沒事。”

薑漣漪這回聽清楚了,從簡短的幾個字中猜測出了前因後果。

“走吧。”她急忙地點點頭,低低地吐了兩個字,聲音沙啞又模糊,模糊得她都擔心對方聽不清楚。

如果不是驕陽似火,她可能會自私地扮演一個落難者,讓他多陪自己一會兒。可惜,她還不夠自私。

下一秒,她知道他聽清楚了。

少年鬆了一口氣,朝她笑了笑,率先站起來。

薑漣漪雙手撐住膝蓋,試圖站起來,蹲得太久,她的雙腳已經麻了。好不容易站起來,她情不自禁地搖晃了兩下,仿佛下一秒就會四腳朝天,摔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