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容熙摸了下桌麵，一層濕濕的水汽，茶園在山腳下，背陰得厲害，房屋的四角也生了黴斑。

懷宸和父親在床前說話，父親不停囑咐他懷孕要注意的事，還問他最近有沒有讀書，不要隻顧著享樂，會被妻主嫌棄。懷宸心裡歎，父親從不對娘親要求什麼，住在這樣的地方，但娘親照樣不喜歡他。

“我們就快有新居了，你要不搬去一起住？”懷宸有些擔心父親，年紀大了在這樣潮濕的地方，會有風濕病。

父親搖頭，他撫摸著仍有涼意的竹席，低聲道：“你大哥要將這鋪子賣了，我在這，他還有點顧忌。”

“為什麼要賣鋪子？”懷宸傾了傾肩膀，他知道這件鋪子是娘親一手置辦的，耗費心血才有了些名氣，如今交給兩個哥哥打理，不僅進不來貨，裁縫也跑了好幾個。

“西市的地價如今正漲勢，他們想賣了這裡，再去彆處，兩人各乾各的。”家中的事，父親不想讓懷宸擔憂太多，隻是簡述。

懷宸咬著唇，他知道哥哥們雖然說的好，但要真的拿了錢，都說不準能不能用在正地方。父親在店裡忙前忙後這麼多年，以後卻連個住處都沒有。

“賣地也沒那麼容易，得經過衙門的審理。”容熙上前安慰道，“況且你娘親也不會輕易同意分家。”

“不必掛記我，我住習慣了。”父親拍拍他的手，看懷宸過得好，是他最安心的事。

茶園裡漫步，這是兩人初遇的地方，她牽著他的手，耀眼春光裡，懷宸當日泛黃的舊衣已經變作了繡著將軍家紋的華服。

一隻蝴蝶飛過，落在了容熙的袖口，好似將那生動的刺繡認成了花朵。

懷宸好奇地湊過去看，蝴蝶閃翅飛走，他想邁步去追，被容熙拉住了胳膊。

“裝著個人呢，彆亂跑。”

他哼唧一聲，不情願地放慢腳步，他不喜歡容熙總是拿孩子來管束自己，有時還很凶。

回府一路無言，容熙以為他是困了，將他抱回臥房，誰知他一掀被子，坐起來氣鼓鼓地盯著她。

“先說說你和那李大人的事？”容熙拉出凳子，不疾不徐地問著。

懷宸本來就莫名的不爽，被她好似審犯人，更是一翻身，背對著她不出聲。

“你鬨什麼？”容熙感覺懷孕後的懷宸時而喜怒無常，都不知道哪裡惹到了他。

但是該哄還是要哄，輕拍他的背，放柔了聲音：“我不會聽信你二哥的話，你好好同我講。”

還是閉著眼沒反應，容熙正想作罷，便聽到他埋在枕頭裡悶聲說：“我沒有想瞞著你，我真的不認識她。”

“她跟著你？”容熙追問。

懷宸點了點頭，他應該早點告訴容熙的，隻是沒意識到這人的執著，還能再次追來。

“知道了，我派人在暗處保護你。”她竟然沒說不讓自己出門，懷宸稍微好受了一些，但依然扭著身子不與容熙對視。

“你不想接父親去新居住嗎？”懷宸覺得即便鋪子不賣，以前的房子也不能再住了。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是固執了些，但是也要尊重他的嘛。”容熙擔心西市的土地流轉會出問題，還是等等為妙。

懷宸默然，他希望容熙給一個態度，但她也並無這樣的義務。

“我要睡一會。”懷宸推開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容熙若有所思地坐在床上，她好像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懷宸，好像小兔子的耳朵都耷拉下來。

幾日後，容熙在書院與幾位官員相談，聽聞西市的土地審理已經暫止，皇上也頭痛不已。

“一些豪紳靠轉賣地皮賺錢，鋪子卻不見有人收拾，再這麼下去，西市都要空了。”

“要我說，不如都集中到皇上這來，省得他們亂來。”

傍晚，容熙進太和殿向墨空彙報實訊，提到這件事，皇上問了她的見解。

“西市的土地買賣由來已久，才得以繁榮，”她緩緩建議，“如今是因為陛下的邊疆政策導致地價飛漲，短期內，可以加大流轉稅收來遏製，但長久來看，還是儘快穩定西邊城鎮的建設。”

“到時有了人流，西市一條街會不斷延長，也就不會再出現土地緊缺了。”

墨空頷首，又看了看容熙嚴肅認真的神情，她一向沉穩聰穎，若是有心，也是宰相之才。

“一提起那幫豪紳，就頭痛。”墨空歎息，她即位以來多將視野放在邊防與農業，期望繼續擴大疆域，至於城市的細節，不是她的強項。

“其實李大人是個不錯的人選，她剛到江陽城還不久，可以借此機會多了解市井實情。”容熙撫弄著腰間的玉佩，輕聲道。

既然她喜歡藏於在暗處，那就乾脆攪渾這一池水，誰也彆想做好萬全的準備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