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柳葉端上早茶,在桌前雙目呆滯的樣子惹起了懷宸的關心。
“你怎麼了?”懷宸喝一口茶,盯住他,“還在想她?”
“哎…… ”柳葉擰著腰間的圍裙,嘟著嘴,“她乾嘛打啞語,不能喊我一聲嗎?”
“她不是在吃糖餅嗎?”懷宸笑著看他癡情的模樣,從前柳葉還總說他對容熙一臉迷戀,如今也著了魔。
“她平安比什麼都好。”柳葉拍拍腿,問懷宸今日覺得身子怎樣,有沒有不舒服的。
“我沒什麼。”雖說著好,卻忽得低頭。容熙昨夜又起身外出,不知去了哪。
柳葉以為他在家裡覺得悶,便說一起去街上逛逛,懷宸也答應下來。
容熙昨夜趕到竹山,白露神色焦急地給她開門,捉住她的手拽了進去。
“你發現了什麼?”容熙從沒見過她這樣。
白露幾欲開口,又好似不知如何說,咬著唇沉聲:“你是否記得,你審問過一個詠蓮宮的侍郎,叫紫蘇。”
“是 ,有。”容熙點點頭,當初白珀離開詠蓮宮,他最後接觸人。
“這個人還活著嗎?”白露的手在抖,緊緊扒住桌麵。
容熙沉默,這是她唯一做過後悔的事,但是就算放他回去,也免不了被主子滅口。
“我讓簡澄處置了。”她驀然。
白露閉上眼,輕聲說道:“這人是李琮的弟弟。”
“我估到過。”容熙先前讓她去查李琮的家鄉,就是想到也許誤傷了她的家人。
“這件事要找簡澄問清楚。”容熙低眉,她知道白露很生氣,但自己無可辯駁。
“你為何要這麼做?”白露啜泣,上前揪住容熙的衣領“你這麼做,同殺死哥哥的人何異?”
“你冷靜點!”容熙將她甩開,“此事繁雜,一時疏忽,你怪我?那你又能做什麼?”
容熙在山下的竹林靜坐了良久,自己算是個壞人嗎?在遇見懷宸之前,她滿心都是替白珀複仇,那晚的決定是被憤怒衝昏了頭。
但這世上沒有後悔的路可以走。
她晃晃悠悠走到街市,賣甘蔗水的小娘子嗓門高,卻也喊不住她。
“喂,人家在叫你。”
懷宸從身後拍了她一掌,回頭是他和柳葉一人一杯甘蔗水,甜滋滋地喝著。
“怎麼跟個鬼魂一樣飄著?”他擔憂地靠一下容熙手臂。
“啊,沒什麼。”她隻是笑著接過甘蔗水,摟住懷宸的肩,“去買些點心給你?”
懷宸看她又是沒睡好的疲憊,便說讓她回家去休息,容熙卻不肯,一定要陪他走走。
路過花市,兩人買了剛折剪的丁香,懷宸低頭嗅嗅,濃鬱的香氣彌漫開。
“最近都沒怎麼陪你。”容熙看他生動的笑意,有些愧疚。
懷宸笑道:“你忙點好,不用整日在家裡盯著我。”
兩人像平常夫妻一樣逛著街,下午懷宸去安宅找顧秋霖聊天,容熙便回了書院。
她有找人聯絡過簡澄,但遲遲沒有消息,坐在案前,冷茶倒映出愁容。
“你很累?休息一下。”安昭月拿了點心,坐在她對麵。
容熙瞅她一眼,繼續抿著唇。
“你不吃我可就都吃完了?”安昭月左手一塊,右手一塊。
“給我留點!”墨玉走進來,揪了安昭月的辮子。
大宴事宜基本就緒,應皇上的聖旨,今年宴會簡單節儉為主。墨空即位後將祭禮事務都交與皇夫,集中財力在軍事上,加強了邊境的建拓。
“最頭疼就是安排後宮的座次。”墨玉揉著太陽穴,讓容熙幫他提過茶壺。他替娘親走訪各貴君的寢宮,同他們交好關係,以免到時再惹是非。
“那…子煦最近怎樣?”安昭月湊上前問。
墨玉有些好笑:“你乾嘛整天問他?你難不成……”
“瞎說!”安昭月擺手,“我就關心一下老朋友而已。”
陸子煦還未出閣時,跟著安將軍學過一陣騎術,在安府上借住過些時日。安昭月日日跟著去馬場,有一回差點連鄉試都遲了。
“他入宮的時候你還哭了。”墨玉學著她撇嘴的模樣,笑得茶杯都拿不住。
“你不是還念著他吧?”容熙多少看出來她愛慕過子煦,跟著損她。
安昭月放棄抵抗,長袖一甩:“反正我跟你們就是沒有秘密啦,倒是你倆經常瞞著我不知在嘀咕什麼。”
沉默一會,她繼續說道:“呐,我不問你們在乾什麼,但是你告訴我,子煦是不是過得不好?”
墨玉歎了口氣,徐徐答道:“其實也還好,雖說風言風語,後宮的地位還是有的。”
“一個人會寂寞的。”安昭月扯了扯嘴角,這些年她時常記起陸子煦少年時的笑容,明眸皓齒如鮮花晨露,如今全都不複存在。
比起陸子煦,容熙對那位青雲從君更加感興趣,聽聞皇上專門賞了新的住處,還將自己身邊的侍郎派去伺候。
落霞閣,原是皇夫年輕時住過的偏殿,重新翻修後大半都是藏書之用,如今更名為青雲閣,為從君寢宮。
陸子煦在門前跺跺腳,像是在祛除晦氣。
身後侍郎端上禮品,紅木大箱中滿是布匹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