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後的三天(1 / 2)

你不知道這一刻你該有什麼感覺。

一個遊戲的npc,居然對你說,她知道這個世界是虛假的。

“阿椿,”她呼喚你的名字,輕柔地就像在呼喚一陣風,怕聲音重了一點就會使你消散,“這個世界其實是假的,對嗎?”

你愣在原地。

你是個普通人,在車禍喪生之後進入這個遊戲,聽說是隻要通關就會獲得新生。

遊戲麵板上顯示著,這是你的第三個副本。

副本目標是要抓出這座頹敗又繁華的莊園裡的叛徒。

限時七天,這已經是你來到副本的第四天,但你依舊毫無頭緒。

你的身份,是莊園中的女仆,莊園大小姐的貼身女仆。

這四天,你兢兢業業,自認為一點破綻也沒有出現,為什麼對方會察覺這種可以代表著“npc人格覺醒”的問題?

你想要開口反駁,又不知道說什麼,空氣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呐,彆那麼緊張嘛。”大小姐擺擺手,無所謂道,“那阿椿還能陪我玩幾天?”

“三、三天。”你道。

也有可能永遠地留下來——如果你完不成副本任務的話。

但你不敢說。

你不想留在這裡。

冥冥中你總有一種感覺。

——好像有一個遙遠的人,在你永遠觸碰不到的、夢中的永無鄉等待著你,她一襲白色的連衣裙,雙手背後站在天地都被蒼白覆蓋的的深淵處,似乎要隱入世界一般,如果不是那令你安心的如墨一般濃重的黑發隨風交錯,你覺得自己都不會察覺到她的存在。

等一下……風?

你突然感受到強風從你耳畔刮過,意誌好像脫離了身體,強烈的觸感讓你一時不知道自己是墮入了夢境還是回歸了現實,那白衣女子緩緩轉過頭來,逆著朦朦朧朧的白色光線,你看不清她的麵容,但可以分明的感受到她在微笑。

她張口似乎先要說什麼,聲音卻如同水麵綻開的漣漪一般模糊且飄無。

“阿椿?”

一聲擔憂的呼喚把你從虛無拉回現實。

“誒誒?”你回過神來。

“隻有三天了啊。”大小姐的碧藍色的眼眸中似乎漾起了大海一般的波瀾,讓你不懂她在想些什麼,似乎你也從沒有懂過。

“那咱們出去玩吧!”她左手握拳,一拍右手,一錘定音。

“不可以!”你下意識反駁,“我、我……”

你還有任務,但你不知道你能不能說。

大小姐了然地笑了,黃昏的光暈滲出她的眼眸,有了幾絲暖色的光,“沒關係,不是還有我在嘛。”

「沒關係,不是還有我在嘛。」

往日的回憶翻山越嶺,穿透歲月,化作你恍然間覺得有誰也曾對你說起過這句話,但是誰已然記不清了。

你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大小姐開心地笑了,你第一次見到如此明媚燦爛的笑容,像是陷進了一片向日葵田,滿身都被陽光照耀著,溫暖熟悉的感覺在四肢流淌。

“阿椿,我幫你出去,你把這最後三天的權利交給我好不好。”

“好。”

*

於是第二天,你們出發了。

你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副本的邊界線不限於莊園,還有那麼多可以去的地方。

第二天,大小姐就迫不及待地帶你來到了雪山。

“阿椿,是雪耶!”一向沉穩的大小姐罕見地歡呼。

歲暮天寒,空氣中彌漫著凜冬的霧氣,在副本中季節不正常似乎也說的過去,總之,你們從初秋的莊園一路來到了寒冬的雪山。

撕棉扯絮的雪花細細飄墜,拂過臉頰,輕柔地像是一場破碎的夢。

“阿椿。”大小姐又叫你。

“我在啊。”你答。

“看招!”

原來在你沒注意的時候,她早已團了一團小雪球,現在那團雪球已經砸在了你臉上。

涼意還停留在臉頰上,你在她幸災樂禍的笑聲中呆愣了幾秒。

“好哇你!”你選擇反擊。

可能是由於副本太過忙碌,你感覺時間的線似乎在這一刻被拉長了,你們似乎在這白茫茫的一片中待了很久很久,雪花片片落在你的頭上,你也無暇去顧及。

你們在雪山下的河流中泛舟,看著清澈的湖水映著夕陽的餘暉;

你們攀登上雪山,乳白色的霧氣繚繞在山頂,你們並肩看著黎明的曙光從群山間緩緩溢出,落在她的黑發上,溫暖明豔。

她很開心,看到她開心你不知道為什麼也很開心。

*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圍繞著你,這種感覺當第二天你和她來到小賣鋪的感覺更顯得明顯。

仿佛徒然間世界鬥轉星移,短暫的休息過後,她帶你來到季夏時節,跟一位靠著躺椅的老人交涉過後,你們獲得了小賣鋪的一天經營權。

蟬聲沉落鈍挫,似乎隻有一隻蟬在叫,又似是有很多隻,纏綿的聲音勾勒出了季夏的光影。

幾個小孩放學後跑進店裡,買這買那,小孩們叫嚷著、歡笑著,在進入遊戲後,你難得的感受到了人間煙火氣。

可當你笑眼盈盈地向大小姐望去的時候,你卻看到了她溢滿悲傷的雙眸和略微皺起的眉頭。

你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為她撫去眼中的愁雲。

當你回過神來的時候,你也就這麼做了。

你從背後抱住了她,但不善言辭的你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還是她先開口。

“呀,怎麼了?舍不得我了?那就不走了,陪著我吧。”她突然笑了。

“才不要。”你拒絕得斬釘截鐵,但卻莫名的不想鬆開手。

有一個人在等你。

為了你她肯止步不前。

你不能辜負她。

回憶細細碎碎,斑駁又鮮明,你鬆開手時身形一晃,又有幾瞬陷入了回憶。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跟大小姐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回憶起之前的事。

你想,可能是你的腦子太累了。

你的童年,前半段是陰沉潮濕的,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後半段在你心裡卻是童話般的美好,有著甜甜的糖果和溫暖的懷抱。

隻要你想起童年,哪怕隻是在歲月的沙礫中隨意露出的一角,率先想起的,總是一雙純粹乾淨的眼睛。

那雙眼睛自從在陰暗潮濕的角落發現了當時卑微的你時,就一直溫柔地注視著你,像是蘆葦飄擺的秋季一般明亮卻不灼燒。

“阿椿。”記憶中的女孩在小賣鋪中這樣喚你。

小賣鋪的貨架上堆著夕陽和歲月,揚起烤紅薯的香氣,每個角落都能聽到孩童的歡笑聲。

“阿椿,沒關係,還有我嘛!”女孩奇跡般變出一顆糖果。

你剝開糖紙,放入嘴中。

好甜。

明明是回憶,卻如此清甜。

這更加堅定了你通關的決心。

你現在有一種揣著定時炸彈和敵人緊緊相擁的感覺。

“阿椿。”大小姐不知何時已經主動離開了你的懷抱。

“你開心嗎?”

“當然!”你不假思索,隨後又頓了頓,“但是任務……”

“噗。”她似乎被你逗笑了,表情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在難過,“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努力。”

她揉揉你的頭,你不滿地撅起嘴。

小賣鋪裡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夾在崽群中的你一個一個耐心的結賬,突然,觸碰零錢盒的手多了一隻,大小姐白皙手背溫熱的觸感傳來,讓你一下子嚇得收回了手。

一種沒來由的感覺突襲了你的全身,在注視著那雙帶著笑意的碧藍色眸子時,心臟仿佛要跳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