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空蕩蕩的庫房裡，滿地腳印。

溫蘭蓀彎下腰，拉起卷閘門，隨著一聲刺耳的“哢噠”聲，陽光斜照進倉庫裡，灰塵飛舞。十幾個集裝箱規規整整地堆疊在倉庫裡，有包裝已經拆除，地麵上還琳琳散散地散落著幾架推車，推車上還擺放著被拆開的空紙殼。

溫蘭蓀下意識地想開燈。

得。

電燈泡竟然都被拆掉了。

就在這時，倉庫門外傳來了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她回過頭，那是一位穿白色T恤和深藍色牛仔褲的青年，相貌年輕，膚色白淨，還帶著學生氣。青年拄著拐杖，同樣彎腰拐進了庫房，他很局促：“小蘭姐，你也來了。”

“嗯。”

“你已經知道……”

“我知道，”說起這件事，溫蘭蓀就覺得牙槽都疼，“黑心無良老板跑路了，卷了所有資金跑了。”

“嗯。”

“小周，你不走嗎？”

“能去哪兒？在這裡，起碼還有地方睡覺。”

溫蘭蓀嘴角抽了抽，沒吭聲。她沒敢告訴小周，倉庫明年三月到期，而疫情依舊不見好轉，也不知道那時候小周能搬去哪裡。但溫蘭蓀自己也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又有更多的工夫幫助其他人呢？

小周一邊往裡麵走，一邊介紹：“電腦和顯示器都被會計搬走了，攝像帶走了公司的桌筆，還有打印機，說是激光打印機，放在鹹魚上還能倒賣一千多呢。而黃司機則拿了一些貨，他還摘走了電燈泡，說小孩在家上網課，費眼睛，我們這兒的電燈泡是環保的。”

“……”

溫蘭蓀聽懂了：“所以，東西都被搬完了？”

小周撓撓頭：“畢竟老板欠著大家工資，也隻能這樣彌補損失了。就算是告到法庭上，老板也拿不出錢啊。”他超小聲地嘟噥著抱怨了一句，聲音太小，溫蘭蓀也沒聽清楚，他建議說：“倒是貨物都在這裡，蘭姐，你看有什麼東西用的上，儘管拿走吧。”

“能有什麼賣得出去的——”

“值錢的都被拿走了，如果能賣得出去——”

小周笑了一聲，笑容裡很是苦澀：“老板也用不著跑路了。”

也是。

就在這時，溫蘭蓀瞥見一抹亮光：“那是什麼？”

“那個閃閃發光的？”

“……這不就是一堵牆嗎？”

溫蘭蓀回頭瞥了一眼小周，青年回以懵懂的微笑。他向來是個老實孩子，否則，也不至於公司的人全跑光了，他還規規矩矩地守著庫房。溫蘭蓀搖搖頭：“剛剛是我眼花了，可能看錯了什麼吧。”

她轉過頭，開始收拾倉庫。

倉庫裡的貨品還算很豐富。

跑路的老板雖然沒有良心，但很有創意，在兩年前，疫情剛剛起來的時候，他就高瞻遠矚地預言道，疫情會持續很長時間，而在這期間，人們不得不被迫在家辦公，又因為民以食為天，所以，廚具一定能大賣特賣。

至今，溫蘭蓀也不知道她老板的腦子怎麼轉的。

兩萬多把廚刀。

六千個炒菜鐵鍋。

兩千個自動燒水壺。

……

……

林林總總。

甚至還有幾噸的臨期速食食品。

壞倒是還沒壞。

但就算是它們還好的時候，也沒有快遞能把它們運送出省。

凡是和廚房沾邊的，基本都能在這個倉庫裡找到。

但事實證明，外賣行業的興起，是因為人住公司嗎？

當然不是！

是因為人天性本懶。

“將每個人疫情宅家打造成富有情趣的廚房”的口號，徹底遭受了失敗。對此，溫蘭蓀隻能誇一句，她老板真的是做生意的天才，明明形式預判的那麼準，就連她都被說服了，結果，實操起來一塌糊塗。

小周跟在她身後，幫忙收拾東西。

“小蘭姐，你不會還想賣貨吧？”

“先看看吧。”

溫蘭蓀沒有立刻表態，當然，如果費點時間，把這些都當做廢鐵賣了，肯定還是能抵工資。但這些都是很好的貨物，就直接當垃圾回爐——生性節儉的中國人見不得這種浪費，稍微想一想，心都在滴血。

收拾到了中午，小周去燒熱水。

而溫蘭蓀又路過了那個路口，她確定，那裡確實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等她走過去，發現那反光的其實是一個門把手，而門的顏色和牆完全一致，遠遠看去，甚至找不到縫隙。

倉庫裡竟然有扇門。

裡麵是什麼？

手都已經放在門把手上了，溫蘭蓀發誓，她真的隻是順手——握緊門把手，擰開，這完全就是一個身體自然而然的條件反射。但就在她擰開那扇門的一瞬間，感覺那個門把手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爪子，將她這個人都拖進了門內。

“啪嗒。”

小周聽到聲音，走過來。

但他什麼也沒有發現：“小蘭姐？小蘭姐？奇怪，人呢？”

*

*

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