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心存僥幸,隻要黎路遠想救她,根本易如反掌。
她探究的目光,拋入他如井深的死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直直迎上她的目光。
曾經呀,曾經他也以為她是小羊羔,是小兔子,是不諳世事的仙女來著。曾經他看著她含著水汽,如鏡子般清明的黑色瞳仁,恨不得把世界上最美好的詞彙都堆砌在她身上,還是隻覺得不夠。
就在他下定決心,把一切都和她關聯在一起的時候,她連一句告彆都沒有,如同水汽,人間蒸發。先殘忍的,是她。
“沈小姐,請吧。”
疏離的語調裡,帶著三分幸災樂禍,不知道是不是沈言清的錯覺。
他們之間,隻剩下這些疏離的話了嗎?
黎路遠終究,當著沈言清的麵,撕碎了她所有幻想。
沈言清強裝鎮定,不自覺閉上眼睛,邁步進去。
黎路遠當即鎖上了鐵門,轉身離開,和例行公事沒有任何區彆,隻留下一抹冷漠的背影。
沈言清心中不斷給自己加強心理建設,拳頭握起又鬆開,重複幾次之後,她睜開眼。剛才那個紅頭發的女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正站在她麵前,提溜著大眼珠子,圍著她看。
沈言清嚇得不輕,嗓子裡的尖叫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女生抵在嘴唇的手指扼殺在搖籃裡。
“哇!我來這邊好幾回了,還是第一回見到你這樣的。”
“剛才聽到那個條子叫你沈小姐哎,你是誰家的千金嗎,哇,細皮嫩肉的,好像我小時候玩兒的芭比娃娃啊。”
沈言清:額……
機場鬨事的女人也被接來了警局,死活不願意走,非要跟警局要一個說法,還一次次要衝往沈言清,大有一種要跟沈言清同歸於儘的決絕。
苗子實勸得口乾舌燥,派了一眾愣頭青端茶送才勉強讓女人坐在椅子上。
老苗還在那邊,給女人端著茶杯,苦口婆心地勸導著。
“老媽媽,您放心,您要相信我們人民警察啊,我們一定會還您一個公道的,您說是不是?”
“我要她死,要她的命抵我女兒的命!”
老苗端著茶的手一頓,孜孜不倦地繼續:“老媽媽,您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您要明白啊,咱們要用合法的方式維權。您剛才在機場的所作所為,如果人家非要追究是可以起訴您的,這樣是不利於您女兒的案情,您明白嗎?”
“我就是要她死,把我的刀還我!”
老苗:……
老苗麵上差點繃不住,心裡卻保持著人民警察的良好心態,繼續:“您想啊,就算啊,就算她死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啊,對不對。我們保證,我們一定會儘快查清案件所有的經過,找出所有的凶手,將凶手緝拿歸案,還您一個真相。”
“什麼真相?啊?什麼真相?”
女人突然激動起來,迅速站了起來,兩隻手都在空中指指點點,“你們,你們一個個都跟我說真相!真相!苗警官,什麼是真相啊,真相就是我的女兒還躺在醫院的床上,她沒有醒過來啊!”
“你們說,我的女兒受了傷,你們一個個卻讓我冷靜,讓我等著!你們警察不去抓凶手,醫生不去救我的女兒,你們一個個跟我說讓我一個半條腿都邁進黃土的人等著。你們讓我等什麼呀!你們讓我等什麼呀?”
女人傷心透了,淚水在溝壑縱橫的臉上肆意奔騰,警局的人都被這番話打動,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全體警察此時都站立起來,盯著女人的方向。一點一滴的聲響,在此刻都被肆意放大。
於是,那個還在跟沈言清搭話的紅發女人就顯得格外突兀。沈言清全程躲在牆角,沉默而又機械地聽著女人的搭話。
那個女人正在鼓勵沈言清說出她的犯罪經曆:“哎,你是不是惹了外麵的女人,聽意思,你是欺負了人家的閨女嗎?你彆說啊,你這人看著柔柔弱弱的,怎麼竟然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呢?”
“哎,我跟你說話呢,你是聾子嗎,你……”
“都tm聽不懂人話是吧!”
“警局是讓你們撒野的地方嗎!不懂規矩的人,誰都tm彆走!”
警棍猛然敲擊著鐵質的柵欄,巨大的聲響,讓沈言清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黎路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鐵門外,眼睛裡散發著凶光,像一頭被激怒的獵犬。
紅頭發的女生,在那雙眸子的注視下,下意識地停止了對沈言清的騷擾,自顧自退到另外一個角落。等她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竟然起了滿胳膊的雞皮疙瘩。
“阿姨暈倒了!”
“快!叫救護車!”
“彆叫救護車了,快!放到我的背上,我開車去醫院!”
方才還情緒激動的阿姨,可能經曆了太大的情緒起伏,下一秒就卸下了所有力氣,脫力落在地上。
老苗背起女人往外衝,一眾警員也跟在後麵,一股腦往前衝。
“都tm走了,說看著警局,跟我來倆,其他的警局待命!”
看著這群毛兒都沒長全的愣頭青,老苗血壓蹭蹭往上升。
於是所有警員一股腦又蹭蹭往回退。
就在這混亂間,一個穿著精致的男人,挽著袖口,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在保鏢的護送下毫不費力地踏入警局。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黎路遠,他也隻看到了黎路遠。
嘴角的笑蔓延開,像一朵盛開的罌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