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昌帝自言自語道:“皇兄,江……(2 / 2)

歸路月黃昏 水藍微 5647 字 1個月前

賀安信心下雪亮,這是永昌帝在安撫自己。他本來讓賀子譽與季恒接觸,不過也就是為了向永昌帝傳遞一個信息:你打壓我,我便可投於他人。此時見永昌帝在向自己示弱服軟,知道他尚有幾分忌已,心下大定。忙做出一副惶恐之態道:“陛下真是折殺老臣了。老臣管教子弟不力,還應向陛下請罪才是……”他一邊說,一邊作勢就要下跪。

永昌帝伸手一攔:“舅舅不必如此。想當年若非舅舅的支持,朕如今還不知在何處。舅舅的情,朕一直記得。如今的江山,雖說暫時無事,但西戎一直於邊陲之外蠢蠢欲動。朕尚需舅舅支持。”

賀安信心中一震。永昌帝的意思,分明就是警告自己,平安世道,才有富貴。若亂局一起……這形勢,可就難說得很。他容色一整,恭敬地道:“老臣自當肝腦塗地,以效陛下。”

這份自表的忠心,永昌帝也不知道聽信了幾分,但見他微笑道:“朕當然是信舅舅的。母後的壽誕,還請舅舅多多費心。”

聽永昌帝的語氣,似乎今日的召見便到此為止。賀安信察言觀色,連忙告退。

望著賀安信的背影,永昌帝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容色嚴肅地回過頭來道:“景忠。”

一直侍立於三步開外的老內侍監夏景忠連忙躬身過來。

“今日晉王有什麼動靜?”

“晉王今日與賀子譽在茶樓密會,後來又與刑部尚書柳鬱一同從樓上下來……”

“柳鬱?”永昌帝蹙眉,“柳鬱同晉王有交情?”

夏景忠垂著頭,表示不知。

永昌帝沉吟道:“柳鬱這人在寒門學子之中甚有威信,這樣的人,不能為晉王所用。”但他旋即又搖頭自語道,“柳鬱是鄢國公的人。”鄢國公是當年背叛了季恒,轉而力保永昌帝登位的重要力量,按理來說,他們的關係應當早已交惡。

夏景忠抬了抬眼,偷看永昌帝的反應。

“景忠,你有話要對朕說?”

夏景忠呼吸一緊,忙重新垂了頭。

永昌帝溫言道:“景忠你有話便直說。若說這世間還有可以與朕說說心裡話的人,便也隻有你了。”

夏景忠猶豫著抬起頭來:“老奴今日經過昭華宮時,遇到十七長公主……”

永昌帝點頭道:“興陽找你,多半是賜婚的事。”

夏景忠壯著膽子道:“十七長公主傾心柳鬱,早已是眾人皆知。老奴以為,柳鬱若能蒙陛下如此恩澤……”

“朕知道你的意思。”永昌帝道,“興陽的心思,朕本也有意成全。但柳鬱家中彆室正有孕在身,興陽一向嬌慣,此時過去,隻怕會徒惹亂子。這件事,朕自有安排。你且著人看著晉王便是。”

夏景忠躬身應了,又道:“那柳鬱那邊……”

“暫且不用理會。晉王若知曉我們在柳鬱那邊有什麼異動,一定會猜到朕對他的諸多疑忌。以他的個性,隻怕從此再無顧及。朕的江山,才剛剛安穩,朝堂之上若生此變局,不知道多少聞風而動的人要在這其間混水摸魚。這十三年來的心血,怕是就廢了。”

夏景忠恭謹地告退了。

永昌帝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皇兄,朕雖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如今,是朕的江山。這是朕十三年來的心血,絕不會拱手讓你。”身後的梅花開得正豔。永昌帝折下一枝梅,歎道:“母後,兒臣真不願同皇兄兵戎相見。”

***

柳鬱完全不知道內廷中這場與他有關的談話,甚至此時,他已經完全顧不上想任何事。因為直到現在,衛蕁如還在產閣中,腹中的胎兒一直不肯出來。

這時候已是半夜,一輪銀月高高地懸於半空,銀光鋪了滿地,夜色極美。可柳府上下,無人有心思賞月。產閣裡聲嘶力竭的呼叫,在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瘮人。柳鬱一言不發地站在產閣門外,雙手緊握,眉心深鎖。

六個時辰了。

這樣的情形象極了當年的呂香裙。他的正室夫人。

難產,一屍兩命。

柳鬱深吸了一口氣。難道……是報應?

室內的呼叫聲越來越弱,可以感覺得到產婦已經漸漸失去力氣。

柳鬱按捺不住,便要向內室衝去。門口的仆從死命攔著:“大人,血房不吉!”柳鬱畢竟隻是個書生,哪裡掙得過兩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欲要呼喝,又恐驚動了衛蕁如,恨恨地甩了一下袖子,隻得罷了。

室內隻聽得穩婆使著一眾婢女來來去去的雜亂腳步,衛蕁如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弱,像是力氣不支,將要昏厥。柳鬱握緊了拳頭,一拳砸在身旁的門柱上。

難道……真是報應?

活該斷子絕孫?

他以手撫額,閉緊了眼。

可忽然,產閣裡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柳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抬起頭來,有些疑心自己聽錯。

但隨及,穩婆便自產閣裡走了出來:“恭喜大人,夫人誕下一位小姐。”一邊說,還一邊打探柳鬱的臉色。

柳鬱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才問:“孩子呢?”

接著便有婢女懷抱繈褓走了出來,柳鬱雙手接過。

新生的嬰兒小臉泛紅,小巧的眼睛鼻子擠在一起,皺巴巴地看著極醜,但柳鬱抱著她,卻止不住地手抖。小女嬰一被柳鬱抱上手,便不哭了,水汪汪地小眼睛好奇地直盯著眼前,幾乎含不下一個指尖的柔嫩嘴唇一張一合,乖巧得人心尖都顫抖。柳鬱看了一會兒,神色複雜地將女嬰交予婢女。“夫人怎麼樣?”

“夫人現在昏睡著,不過並無大礙。”

柳鬱點了點頭:“你們照顧好夫人與小姐。”說完似乎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