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昌帝自言自語道:“皇兄,江……(1 / 2)

歸路月黃昏 水藍微 5647 字 1個月前

柳鬱並不知道有人從閣樓之上看他,隻是隨著店小二登上了閣樓。

今日休朝,又遇上了刑部郞中蔣奎的壽誕便在這幾日。因此同僚幾個約好了出來吃酒聽戲。柳鬱交遊並不廣闊,但這點同僚之誼還是需要的。再加之年前才剛遷的刑部尚書,太過冷淡了下屬,今後怕不易相處。因此他雖然掛心家裡待產的衛蕁如,還是勉強提起精神來出了門。

二樓的環境比大堂雅致,柳鬱一路隨著店小二引領,向自己先前派人來定好的隔間走去,根本不曾想到,他經過的某一處隔間裡,有兩個人正在議論他。

“原來他是鄢國公的女婿,怪不得年紀輕輕,便任了正三品大員。”出言的是季恒。

“這殿下可就看輕他了。”接話的是賀子譽,“這柳大人自永昌三年中進士以來,先是任了弘文館校書郞,後來參加了製舉,升了秘書省校書郞。也就是在製舉的時候,大約被今上看中,其後幾年累遷左拾遺,禮部員外郞,又入了翰林院,充了翰林學士。這便是在這時候,鄢國公呂灝才注意起來,將女兒許配了他。”

“原來如此。”季恒不知想了些什麼,眼角向上挑了起來。

“作了鄢國公府的女婿,這位柳大人的仕途就更順了。這之後的幾年便遷了戶部郞中、戶部侍郞。直到年前,遷到了刑部尚書的任上。”

季恒抬起眼來:“這人……莫非是什麼世家子弟?”永昌三年的進士,到如今不過十年。短短十年之間由從九品上的弘文館校書郎升到了正三品的刑部尚書,並非易事。

“朝中也有人私下裡查過,卻發現,這位柳大人當真是出身貧寒。他本是利州人士,十餘年前利州洪災的時候失了父母,來京赴考之前,一直寄住在縣裡的學館之內,平日裡自己做些營生以維持生計。殿下有所不知,如今這位柳大人,可是天下貧寒士子的榜樣。便那酒樓茶肆之中,也多有說書之人,論上一段柳大人的故事。”

季恒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味:“如此人物……怎能不前去拜會。”

賀子譽點頭道:“父親也曾想過籠絡此人,不過此人一向於交情上極淡,不太容易接近。況且我還聽聞,十七長公主似乎屬意了他,一直纏著今上下旨賜婚。說不定再過些時日,這人便被招了駙馬,同我們也能牽上些親。”

季恒霍然立起身來,滿臉笑意:“你這樣一說……我倒更想去與他會上一會了。”

柳鬱所在的隔間此時正觥籌交錯。他不太飲酒,隻是偶爾沾杯。好在作為上司,卻也沒人敢強勸。同僚幾個正在談興正濃間,忽然聽到輕輕的扣門聲。

“進來。”以為是店小二要送什麼東西,柳鬱揚聲喚道。

但門推開,卻是一位貴氣的公子,眉眼含笑,立在門邊。

隔間內的幾人靜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柳鬱眼尖,已瞧出他是前些時日宮廷裡一場洗塵接風夜宴的主賓。“晉王殿下。”柳鬱立起身來,恭敬地行了禮。

隔間內的眾人慌亂地推開坐椅立起身來,也都一一行了禮去。

“諸位大人不必如此。”季恒神色自若地走了進來,自顧自地在上位坐了,“本王回京多日,一直未來得及拜會各位大人,今日裡討個巧,便想著在這裡與諸位吃一盞酒,也算是表我的一點心意。”

隔間內的眾人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藩王與朝臣,為了避嫌,一向是不敢有明麵上的交情。因此這位晉王殿下出現在這裡,幾人都有些心驚膽顫,不由自主地便拿眼望向自己的上司,新任的刑部尚書柳大人。

但見柳鬱大大方方地舉起一盞酒:“原本應是下官們前去拜會殿下,倒不意讓殿下搶了個先。這盞酒,便是代我及幾位大人向殿下陪罪之用。”說完也不待季恒表示,仰起頭來一飲而儘。

季恒一向喜歡爽快利落之人,見他如此,覺得甚為合心。隔得近了仔細瞧他,更見他膚質細白,容色清麗,因著為官久了,自有一份氣度在,遠甚於生平所見的旁人。他本來便好南風,此時不由覺得心下有些微癢,雖然也知道此人不好動,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將他上下打量,細細想象了一番那衣衫之下的風采。

柳鬱暗自覺得有些著惱。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位晉王殿下打量人的眼光……帶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意味。

但畢竟這人身份極貴,不好招惹,雖然沒頭沒腦地闖了進來,不顧彆人意願地坐在主位上,也隻能任由著他,看他到底想要怎樣。

季恒渾然不覺自己入了彆人屋子打擾了彆人的雅興,倒是自在得很。“諸位大人坐。”見眾人呆然站立,他還如同主人一般地招呼了起來。眾人唯唯諾諾地坐下。季恒左右望了望,席上倒是沒有備著多餘的碗筷。

“馮大人,請你讓小二送一副碗筷上來。”

季恒還沒來得及開口,柳鬱已經先行說了出來。季恒不由得再度看了他一眼。這人……場麵上的應對,果真靈巧。他本來便有些貪戀美色,見柳鬱容色秀麗,心中先存了三分喜。後又見他靈巧爽快,更是越看越愛,笑道:“本王久在邊陲,倒不知京城裡出了柳大人這樣的人物。未能早一步結交,當真遺憾。”一邊說,還一邊搖頭,一副十分惋惜之態。

柳鬱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這晉王也不知道何意……倒是衝著自己來了。在這麼多人麵前公開表示結交之意……。他拿眼掃過刑部諸人,卻見他們都回避似地低下頭去。“王爺抬舉。”

季恒像是一點兒也沒察覺他略帶冷淡的態度,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三年前邾州大旱,聽聞便是當時的戶部侍郎一力主奏,最終免了邾州的賦稅。我回京才知,當年的戶部侍郎原來便是柳大人。說起來,邾州屬本王的封地。本王早就應當代邾州百姓好好答謝大人才是。”

柳鬱猛然抬起眼來。邾州免稅一事,當時本是一片憐憫百姓之意,但此時從這人嘴裡說起來……總覺得像是自己照拂了他一樣。這些話……在場這麼多人……難免不流傳出去。看來這晉王今日,不知道為何,竟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但他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隔間的門忽然被嘩的一下推開,有一個仆役打扮的人急步進來,衝柳鬱跪下道:“大人……夫人……臨盆了!”定睛一看,正是柳府的下人。

柳鬱霍然站起身來,也顧不得禮節,匆匆向眾人道:“失陪。”便隨著仆役下樓去了。

季恒怔了一下,竟然也隨著去了。

酒樓下麵人來人往,柳鬱匆匆下得樓來,卻見先時送自己前來的軟轎早已不知去向。想是轎夫覺得大人們吃茶聽戲應該不會散場太早,所以不知去哪裡休息去了。

“柳大人急著回府,本王的馬借給大人如何?”耳邊聲音響起,正是季恒。

柳鬱暗自握了握拳,他此時急著回府,正需這類的東西。雖知道借用他的馬,或許會有流言,但之前這人在樓上反正已經說過那麼多了,也不在乎這一點。“如此多謝王爺。”他見季恒指了指旁邊的馬車,便毫不客氣地走過去,利落地解開馬車上的繩索,翻身上馬,提韁便走。

季恒本料他會推辭,誰知道他二話不說解了馬便去。他在隔間之內有意說那些話,半是覺得好玩,想看看柳鬱的反應,另外一半也是想著,若是外藩結交內臣,言官們必定會有反應。奏折呈上去了之後,永昌帝……會有什麼舉動?

皇弟……你會對我……有什麼樣的舉動?

***

“陛下今日雅興。”禦花園裡,梅花正自綻放。昨夜裡下了整晚的雪,辰間早已有宮人將石徑上雪掃了開來,留出窄窄的一條小道。身著明黃色龍袍,走在最前麵的,正是當今永昌帝。跟在身後的,便是他的親舅舅、賀子譽的爹,國舅賀安信。

此時永昌帝正持著一支梅枝,閉著眼湊近了嗅。聽賀安信如此說時,放開梅枝,一笑道:“梅花開時,便是母後的壽誕。今日找舅舅前來,正是要為了要商議此事。”

“陛下的孝心,太後定會感動。”賀安信立時恭敬而感激道。

永昌帝漫不經心地道:“今年正好皇兄也回京了,雙喜臨門。這事交給彆人辦,朕不放心,思來想去,果然還是隻得勞煩了舅舅。”

賀安信聽他提到晉王,也不接話,隻是道:“臣定不負陛下信任,太後壽誕一事,請陛下放心交與臣。”

永昌帝微笑道:“朕當然信得過舅舅。”他一邊說,一邊又向前走了兩步,停住,“我與皇兄,十四年未見了。”

賀安信低頭不言。他知道自己雖然讓賀子譽與季恒私下裡接觸,但這京城中的事,怎麼可能避得過永昌帝的耳目?所以今日永昌帝召自己進宮來,明麵上是為了商議太後壽誕,暗地裡,怕是與此事有關。

果然永昌帝接下來便道:“前些日子,言官們彈劾得厲害,所以奪了兩名賀家子弟的官。舅舅你也知道,本朝對言官一向寬容,他們鬨將起來,朕也很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