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把整塊玫瑰鬥全吃完了。(1 / 2)

華枝春 懷愫 5088 字 1個月前

祖母

容寅擇定日子,帶朝華回城中容家老宅。

容老夫人生了三子兩女,孀居三十年,如今年近七十依舊精神矍鑠。

見最寵愛的小兒子回來,容老夫人臉上神色隻是淡淡,頷首道:“定則回來了。”又笑著衝朝華招手,輕拍了拍身側,“朝朝快坐到祖母這兒來。”

容老夫人這樣自年輕時就心誌堅毅的女子,對小兒媳婦是十分瞧不上的。

殷氏剛進門時,她確實喜歡殷氏活潑愛笑,又渾沒心眼的性子。

這樣的姑娘當宗婦是不成的,但娶進來當小兒媳婦正合適,殷氏進門之後果然與兩個妯娌處得極好。

容老夫人當時還對大兒媳婦楚氏說:“你們倆倒不像是妯娌,我給老三娶妻,倒給你討了個妹妹回來。”

那會兒容老夫人的兩個女兒早都嫁了,看見殷氏時不時就冒冒癡氣傻氣的模樣兒,她如何不樂?

偶爾也著惱:“你這弟妹說她什麼好?我是婆母,哪能同她那樣玩笑?”

楚氏知道婆婆惱怒是假,歡喜是真,忍不住笑道:“我看這天底下沒人能對她板三分臉。”

好玩,會玩,好吃,會吃,成日裡也不知道她哪許多花樣。有了她一個,一院子都是笑聲。

楚氏平素也是個不愛玩笑的性子,竟也跟婆婆說:“娘莫不是瞞著我們,專替三弟到月老跟前討了模子,請惠山師傅捏來的人罷?”

容老夫人直搖頭:“連你跟她處久了都油嘴滑舌的。”

等殷氏久病不好,容老夫人還跟王媽媽說:“看著是個聰明孩子,怎麼這點事都轉不過彎來?”

一個姨娘而已,當真容不下,收拾了就是。

等殷氏發病,躺上床上連人都不認不清。

容老夫人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如今這樣除了苦自己苦孩子,能苦著誰?瞧著也不是個心窄的,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王媽媽跟著歎息:“真是人不經事兒,不知道自個兒是硬是脆。”

再到後來小兒子把一家搬去彆苑,上下都扯著謊哄殷氏。

容老夫人氣極:“我看不是一個得了癲症,是兩個都有癲症!”

不喜歡殷真娘,但她喜歡朝華。

那樣一對不著調的父母生下了她,也就是老太太才能說一句“歹筍出好竹”。

朝華腳還沒好,在祖母麵前不能露出來,慢慢走過去行了全禮,坐到祖母的身邊。

容老夫人握住朝華的手:“怎麼幾日不見就瘦了這麼些?”

朝華反握住祖母的手:“這幾日吃齋才清減了些,過兩天保管就又圓回來了。”

容老夫人笑著問她:“今歲省闈,香會上是不是比往年熱鬨得多?過幾日等你大伯母身子好了,家裡也要去的,你到時再跟我們同去,燒一把回頭香。”

拜完三天竺的菩薩,要燒上一把回頭香,才算拜完了今年的佛。

今歲朝華沒燒回頭香就急趕回家,容老夫人這麼說,顯然是已經知道殷氏的病又發作了。

容寅坐在下首,容老夫人一看小兒子又是那半死不活的樣子,瞧了就心裡來氣。拍拍朝華的手說:“你去看看你大伯母罷。”

朝華站起來應了聲是。

大伯母楚氏初春時感染了風寒,才剛好些。其實老宅中人人都知道,大夫人生病為的是娘家的嫂嫂上門來同她爭了一場。

罵她拿娘家親侄兒的婚事討好婆家。

楚氏自己也已經是當婆母的人了,她底下也有兒媳婦要管教,被娘家嫂嫂這麼說,當場便氣病了。

為了這事,朝華有一旬都沒回老宅來,隻差人送吃食補藥到大伯母的床前。

朝華立起身來告退,她走到門邊,望了父親一眼。

父親張得開口麼?

房裡的丫頭剛打起簾櫳,朝華便聽見祖母的聲音透過紗簾傳出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做那個樣子給誰瞧?”

“你媳婦的病,又不好了?”

打簾子的丫頭們分明聽見,但都低眉垂目,臉上一絲不恭都沒有。

朝華裝作沒有聽見,緩緩去了大伯母的屋子。

楚氏臥在窗邊榻上,開著窗戶透氣。

朝華進屋,先是仔細端詳大伯母的臉色,見她病容稍減,但眉間依舊含著憂色,剛要開口,話頭就被楚氏截住了:“朝朝來了,你娘怎麼樣了?”

真娘不記得楚氏了,楚氏還記得真娘。

記得這個剛嫁進來就敢把妯娌當長姐待的妯娌,一點心機都沒有,小叔子不在,她就跟個幼妹似的圍著自己打轉。

“淨塵師太施過針,大伯母,我娘她想起你來了。”

楚氏一怔:“她……她這會兒是……”

“成婚之後,父親頭回出門遊學的時候。”

芸苓提著食盒擺到小桌上,朝華掀開蓋子,裡頭是一碟玫瑰鬥。

真娘的方子比尋常做法更細致幾分,一半用白色糯米粉,另一半用玫瑰花泡水,把糯米染色,做成紅白二色的。

楚氏看見那碟玫瑰鬥,怔怔然出神:“你娘剛嫁進來第二天,就是提著一盒玫瑰鬥跑到我屋子裡來玩的。”

新嫁娘剛到夫家的第二天,早上才給家中長輩敬過茶,換誰都該在屋裡呆著,偏她就那麼跑來了。

楚氏主持著中饋,哪有功夫同真娘玩鬨,想著法的要哄她走。

“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那麼多花樣,真真能鬨騰人。”話是這麼說,可那段日子,楚氏說得多了,笑得多了,連飯都能多用一碗。

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起來。

楚氏伸手拿了一塊,嚼在口中鬆軟香甜:“還是太甜,說了多少回,糖擱得太多了。”

朝華坐著輕笑。

楚氏吃著吃著眼眶紅起來:“朝朝,你不必躲著,大伯母知道你同小六沒有做過一點逾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