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把各種顏色混合在一起會變成……(1 / 2)

如果把東京繪成一幅巨大的畫,那麼它的上空應該是光明而灼熱的太陽,畫中的房屋表麵必然閃爍著七彩的光芒,繁複華麗的街道上裝飾著層層疊疊的高架橋;而它的倒影則完全陷入地下,四周畫上淤泥、沼澤以及煙霧,用白色粉末和女人的肉|體搭建起的屋子,裡麵居住著凶惡的鬼。

這不是天堂與地獄的繪卷,如果硬要比喻,還不如說是白天與夜晚那樣的關係——同一事物的另一側麵——但它們的關係與晝夜之間的對立並不完全一樣,彼此分裂而又相互纏繞在一起共同組成了人類的都市。

池袋就是整個東京的縮影。

在這裡,白色、灰色和黑色的世界以它們自己的方式劃分出地盤,互不乾涉,就像倒入水中的石油那樣涇渭分明。

衣著鮮亮的成功人士,神色匆匆的上班族,穿著製服的學生,行將就木的老人,或許還有衣衫不整的醉漢,追求奇異另類的不良少年,凶神惡煞的□□人士……形形色|色的人們走在同一條街道,欣賞同一處風景,看似擁擠重疊在一起,但,他們每一個人都謹守自己的道路,絕不會踏入彆人的世界。

隻不過,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喜愛與眾不同的家夥。他們熱衷於窺視彆人的人生,像小說裡的浪子或邪惡組織那樣遊戲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側麵,試圖挖掘出新的趣味。

“迷戀危險的人”,是對他們最好的稱呼。

啊,說到這樣的家夥,池袋的街頭就有一個。或許你沒有聽說過他,但這並不能保證將來的某一天他不會把充滿興趣和審視的目光落在你身上。

所以,如果哪天不幸遇上他,一定要保持足夠安全的距離。

不要懷著任何不該持有的好奇心。一旦你在他麵前暴露出人類任何一部分劣根性,他就會用甜言蜜語誘惑你,用看似美麗的光景哄騙你,慢慢的剝下你心靈的戰衣露出裡麵最柔軟的部分,然後狠狠地踩入冰冷黏膩的泥沼。

請記住他的名字——

自稱愛上人類的情報販子,折原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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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段時間,嗅覺靈敏的人在池袋的上空開始分辨出戰火的味道——“XX被戰火彌漫”這種句式被許多小說和漫畫反複使用,也許已經被讀者所厭棄,但毫無辦法的,情況就是這樣。

“獨色幫”,這是近來最常見的一個詞語。

一開始隻是幾個要好的人聚集在一起,然後在四處鬥毆的過程中有新的成員加入,漸漸的人數多了起來,大家攜帶同色的物體作為標誌,形成一個組織。

以池袋周圍為活動地盤的獨色幫有兩個——主體為學生之類的少年組成的“黃巾賊”,以及成員的年齡和身份都更為複雜的“藍色平方”。

當一塊地盤上出現兩個街頭少年勢力的時候,或許唯有暴力才是解決問題的途徑吧。跟平心靜氣的對話相比,那些無聊而暴躁的年輕人更加願意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向對方揮出拳頭。

“被揍趴下一個人,這份人情就要雙倍的討回去。”

看上去既囂張又幼稚的一句話,似乎在黃藍雙方都頗為流行。嘛,這是年輕的特征,也是青春的特權。

池袋街頭穿著黃藍兩色的行人逐漸在減少:

“喂,你不要命了麼?現在還帶著黃色(藍色)出來閒逛,突然從後麵被打暈也不奇怪!”

許多人都被這樣告誡,隨後又轉身去勸告另外的家夥。無關者遠離了戰場,池袋的局勢也逐漸清晰明朗起來。

-——夏日的酷暑逐漸褪去,而暴力卻在持續升級。

走在街上無緣無故地遭到拳打腳踢已經不是個彆的案例,兩種顏色之間隻剩下武力而已。今天砸爛了藍色的集會地,明天牆角就會躺著十幾個黃色的少年。

毆打和複仇成為這一季流行的主題。

眼前的情景多麼熟悉,令人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那些描寫天使和國王相互鬥爭的文字,然而,這一次卻不會有笨拙又狡猾的偵探前來阻止。

“聚眾鬥毆或許很環保也說不定,看,黃色和藍色混合在一起就會變成健康的綠色。”

如此不著邊際的冷笑話,來自於街頭兩夥暴力分子其中之一的“黃巾賊”的首領,“將軍”紀田正臣。他談話的對象則是主動出現在他身邊的軍師,池袋的情報販子,折原臨也。

沒錯,這個在不久後就會被正臣視為洪水猛獸的危險家夥,現在還充當著為黃巾賊出謀劃策的角色。

這個青年有一頭未經過燙染的烏黑短發,在充斥著流行元素的池袋反而比其它鮮豔的顏色更為醒目。身材不如小怪獸那般巨大,瞳孔裡也沒有生出勾玉,麵孔的皮膚乾乾淨淨找不到可怕的紋案……這樣的折原臨也無疑隻是個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青年。

“那麼把各種顏色混合在一起會變成什麼呢?”

似乎在自問自答,臨也眯起眼睛,嘴角上揚,勾勒出一抹無害的微笑:

“像美術教材所寫的那樣,變成漆黑的一團,或者——”

“仿佛光線一般,無色的透明……”

當時正臣還不能理解這話中的含義,他以一個帥氣的姿勢坐在池袋車站附近的長椅上,背微微弓起,後腦勺靠在椅背上仰望天空。

大概所有人都曾經曆過“自以為很美”的時期罷。不管是書寫文字,拍照,還是走在大街上,都會不自覺地使自己產生一刹那的感動——“從那個角度看,我這個姿勢擺得不錯”,或者“這一句寫出了我感傷的內心,仿佛帶了一點滄桑,語言用得太優美了”,諸如此類。等到日後回憶起來會從內心發笑的時候,人們才感歎那果然是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光。

而名為正臣的少年正處於這麼一個不懂得收斂的年紀,勿需要理由地竭力展現自己,像初升的太陽那樣拚命地散發光和熱。更加地,更加地,恣意,張揚。

“現在的情況如何?”

正臣看似輕鬆地問著,全身的肌肉卻處於緊張的狀態。每次和折原臨也麵對麵的時候,他都會產生這種莫名的壓迫感。雖然他跟沙樹提起臨也的時候總是會用“那個家夥”來代替,但事實上他一直對這個情報販子保持著戒備——這是一種因為懷抱恐懼感而產生的情緒。

“啊,藍色那邊還沒有決定好下一步行動,有了消息我會傳簡訊給你的。”

臨也仿佛對少年的情緒毫無察覺一般,語氣和神態都十分自然地說道:

“那麼,要不要利用那邊的壞習慣來玩一場釣魚的遊戲呢?”

“釣魚?是說誘餌麼?”

“簡單說來就是這樣,做得好的話,說不定可以讓那些自以為卑鄙的家夥見識一下真正的‘謀略’哦。”

“臨也先生說話總是這麼有趣。”

正臣笑著說。

——連這也知道了麼。他想著。

“謀略”一詞跟“黃巾賊”一樣出自於他正在喜歡的某部三國題材的漫畫,不過僅限於網絡上,現實中他並沒有使用過這個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