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人類這種物種大概從誕生再到滅……(1 / 2)

池袋西口公園的噴泉是自由者彙聚的世界。

等到吃過午飯之後,噴泉前就會出現帶著手提音響的舞蹈者,還有鐘情於吉他和貝斯的青年,一些翹課的少男少女也會打扮奇異地在這裡聚集起來。跟夜晚籠罩下的西口公園比較起來,還不至於過分危險。

不過現在的時間還太早了,在屬於健康時段範圍內的清晨,隻有上班族會匆匆的經過這裡。

辻瑠世的目的地並不是西口公園,而是在那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但她從這家便利店的遮陽棚下走過,卻沒有進入,轉入旁邊的小巷,那裡可以通往便利店的後門。

一個十分醒目的金發青年進入她的視線,說是醒目,因為那樣高大的身材在整個日本都是比較少見的。瑠世默默地觀察了他一會兒,發現青年正專心致誌地做著搬運貨物的工作,並未覺察到自己的到來,隻好主動跟他打起招呼:

“早上好啊,靜雄前輩。”

青年正用雙手托起三個堆疊的貨箱,這樣的分量對於成年人來說也至少需要兩個強壯的男人共同合作。而這位名叫平和島靜雄的年輕人的臉上卻始終保持輕鬆的表情,他甚至托著貨箱轉身,與少女交談起來:

“啊,瑠世?早晨。”

“工作,還習慣麼?”

聞言,靜雄那張跟身材和金發不搭配的清秀麵孔上浮現出略微靦腆的神色。這變化太過細微,隻有足夠了解他的人才能發現其中的差彆:

“很不錯啊,店長也說這份工作很適合我。”

“那就好。”

瑠世點點頭,單純的體力勞動出乎意料地適合靜雄,她已經跟店長說好,儘量不會讓他去做接待客人的工作。隻要不做出一些挑戰他理智的行為,平和島靜雄可以說得上是個認真守禮的好青年——畢竟,在他那種情況下,換做是彆人恐怕早就精神崩潰了——這是一個擁有超凡自製力的男人,如果向外公布這個真相恐怕會令許多人哭喊著以頭撞牆。

靜雄露出苦笑,說道:

“這次實在要多謝你了。一直給你添麻煩,我……”

“讓前輩如此鄭重其事地對後輩道謝,豈不是令我顯得太過失禮了麼?既然前輩不嫌棄這份工作,我也就放心了呢。那麼,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告辭了。”

言簡意賅地交代完自己的來意,她向靜雄微微彎腰道彆。這樣的行為在外人看來多少都有些冒失,但靜雄卻絲毫不覺得,多虧了這兩人都屬於乾淨利落、不喜歡麻煩的個性。

走出巷子口的時候,瑠世想著自己果然不是一個善於交往的人,得到靜雄前輩嚴謹有禮的對待,事實上也正說明了關係的疏遠。

這想法隻在腦海中閃過短短的一瞬,便被拋諸腦後,她向著西口公園的方向走去。

瑠世穿過馬路逐漸走遠,橋本才稍微把臉從壓低的紅色遮陽帽下露出來。當她發現從巷子裡走出來的少女竟是網聚上認識的人時,她確實被嚇了一大跳。橋本立刻壓低了帽沿背過身去,幸好對方沒有對清掃店門的便利店員工產生任何好奇心。

橋本曾在聊天室用“姬娜”這個網名參與對話,這當然是騙人的,她確實姓橋本,但真名叫做理花。她討厭這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名字,於是從歐洲神話故事裡為自己挑出了一個更加優美的“代號”。

在大公司裡上班這種事,也是謊言,事實上橋本理花隻是一個便利店的收銀員——還常常會被工作的前輩指使打掃店麵。

【你們這些家夥怎麼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她心想。

這種平凡而不入流的生活從來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在池袋這個光怪陸離的圈子,身邊無時無刻不存在著誘惑。當她還是個充滿青春氣息的中學生,行走在池袋街頭,她總是懷著既鄙夷又羨慕的心態與打扮入時的辣妹擦肩而過,想象那些人或許生活在更加刺激更加令人矚目的環境中,她就愈發對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望。

但是,沒有人能夠理解她的想法,也沒有人願意探究她隱藏的熱情。她身邊的人都隻是一群庸庸碌碌的傻瓜,父母、同學、朋友……一直到工作之後的同事,每個人都隻是茫然的活著,甘於在庸俗不富裕的生活中消磨生命。

【我才不要當你們這些家夥的同類,我想要更加,更加耀眼的人生!】

她在心裡大聲呼喊,雙手卻仍然緊握著笤帚,機械地重複清掃地麵的工作。如同她沒有勇氣向池袋的另一麵邁出腳步一樣,她同樣沒有勇氣說出這些隻存在於心底的呐喊。

她又朝著西口公園望了望,此刻,那個方向隻能看到馬路上來去的車流,於是她的臉上露出與往常一樣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容——

【說什麼名門大學的精英?哼哼,會到西口公園去鬼混的,隻有那些期待被當做獵物的肮臟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