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儀屋就一直這樣抱著珂希爾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看著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長街儘頭，雪花落進了她懷中的麵包紙袋裡，天變得更冷了，夜空好像深淵一樣壓下來，珂希爾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很餓了，可是食材都還沒有買齊。

“老師，你怎麼出來了，不是在給查爾斯太太入殮嗎？”她索性拆開麵包袋咬了一口流心櫻桃派，那樣的美味足夠暫時填補她的肚子，順便安撫自己跌壞的高跟鞋。

葬儀屋抱著她向前走著，靴子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寂靜的雪夜莫名刺耳。

“小生忘記囑咐你買洋蔥圈和土豆了，不過沒想到已經十六歲的小天鵝也會笨到跌壞自己的鞋子。”葬儀屋說完哈哈大笑起來，轉身帶她進了一家娃娃店。這時候珂希爾才發現葬儀屋寬大的黑袍下有一個牛皮紙袋，裡麵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蔬菜。

那是安娜裁縫的店，店內燈火通明，珂希爾聞到了巧克力牛奶的味道，安娜還坐在縫紉機前頭也不抬地給一條藍色的裙子軋著裙擺上的絲綢花邊。

“這次來的不隻有小生哦。”葬儀屋看了安娜許久也不見她抬頭，從身後將珂希爾推上前去。安娜瘋了似的丟掉手裡的針線剪刀抱住珂希爾說:“哦!白色的小雪球，你看外麵的雪多適合你!”她說著不停地揉搓珂希爾一頭濃密蓬鬆的雪銀色長發。或許是營養不良的緣故，珂希爾小時候的頭發又灰又直，住進喪儀店之後慢慢變成了長長的卷發。

珂希爾對安娜女士的親熱已經司空見慣，她從來對男人都是冷冰冰的態度，除非見到女孩。

記得老師第一次在這家娃娃店給珂希爾買裙子的時候，安娜女士硬是不做這門生意，直到葬儀屋親自拉著幼小的她站在店門口的時候，安娜女士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珂希爾手裡拎著跌壞的鞋子說到:“抱歉，安娜夫人，我的鞋子摔壞了。”

安娜轉身取出一雙輕便的白色低跟鞋說道:“穿上吧，我的公主，這再適合你不過了。”

珂希爾付過錢之後跟著葬儀屋走出安娜娃娃店的店門，櫥窗裡安娜女士的神色充滿了不舍，隔著玻璃的口型似乎在詢問珂希爾下次會什麼時候來到店裡。

珂希爾對她揮了揮手意示再見，跟上葬儀屋的腳步說到:“老師，點心要涼了哦。”

“那我們今天就吃凍過的流心櫻桃派吧，順便煮一鍋蔬菜湯，人類的小孩站在雪地上久了容易被死神帶走的。”葬儀屋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拿出兩條鮭魚遞給她，珂希爾接過後眼前一亮，但是想到自己丟的便士又垂頭喪氣起來。

葬儀屋被她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難道自己說的話不足夠讓她覺得好笑嗎？

“我現在不就是在跟著死神回家嘛。”珂希爾說到，二人穿過沒有什麼人的長街後拐彎就到了喪儀店。

這時候，珂希爾走到窗邊借著雪光向外看去，雪已經停了，後院的查爾斯太太遺容整潔地在棺材裡睡得很安穩。她看到了棺槨裡星星點點的藍色，那是她今天插在花瓶裡的藍星花，大概是老師入殮時放進去的吧。

屋內的壁爐已經變得冰冷，裡麵的柴火要燒淨了，珂希爾實在因為煮著蔬菜湯毫無分身之力，她悄悄念動咒語，一陣白光落在壁爐裡，火舌突然猛烈起來，發出劈啪的響聲。

“嘿嘿嘿，小生教你的咒語還是很好用的吧。”葬儀屋趴在棺材上吃著昨天剩是骨頭狀曲奇餅乾 ，他實在是餓了，尤其地想吃珂希爾做的拔絲蘋果和醬鱈魚。

“好啦老師，你再等等，現在吃掉骨頭的話一會兒還有胃口吃鱈魚嗎？”她好像知道葬儀屋心思似的，葬儀屋訕訕地將曲奇放下，用纖長的手指扶開了額前的頭發露出那張異常俊美卻帶著可怖傷疤的臉，壁爐裡的火光躍動在他磷綠色的眼裡，他帶著歡愉的聲調說道:“那不是骨頭，那是曲奇。”

轉眼那個臟兮兮的女孩長大了，現在她的美麗絲毫不能和當時狼狽不堪的貧民窟聯係在一起。不過在葬儀屋長達千百年的壽命裡，這似乎就像拂去肩上灰塵那樣的短短一瞬。

這樣的日子不錯，他喜歡這個白色的小東西圍在身邊熱熱鬨鬨的日子。

葬儀屋坐在桌前思索了片刻，又拿起一根骨頭形狀的曲奇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