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就用我小外甥女的名義跟我一起出席吧,我可愛的姑娘。”紅夫人說著轉身登上了馬車,她醒目的紅唇勾起一抹微笑,真是個有趣的孩子,似乎不像是英國本土的姑娘,如此嬌豔的女孩能在喪儀店呆這麼多年真是不可思議。不知道喪儀店那個奇怪的銀發黑衣人有什麼吸引她的地方?
珂希爾在無意間注意到了紅夫人的風衣外套的袖口處有一點紅斑,那是血跡,大約是她身為醫師不小心在手術的過程中沾染的吧。她並未多慮,隻當做是一時疏忽。
紅夫人走後,珂希爾站在路燈下很久,看著天上漸漸明亮的星星,這時有人拉了拉她的裙角,是一個衣衫單薄破舊的小女孩,她的胳膊上挎著一個籃子,裡麵是一朵朵新鮮的白梔子和粉紅的狐尾百合。那個小女孩在冷風中發抖,怯怯地對珂希爾說到:“姐姐,可以買一束花嗎?”珂希爾似乎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一樣,也是這樣的冷風,她赤足站在麵包店門口那樣渴求的眼神……
不過珂希爾並沒有像以前那些人一樣生硬地趕走弱小的女孩,她蹲下身,從鬥篷的內兜裡摸出了一枚銀幣和兩枚銅幣說到:“抱歉,我隻有這些硬幣了,請問您願意給我多少鮮花呢?”珂希爾解下自己的鬥篷披在小女孩的身上,小女孩燦爛的笑容瞬間溫暖了她,如果人間真的可以更多一些這樣的笑容就好了。
但是不會有饑餓和寒冷的平等世界又在哪裡呢?怕是這輩子珂希爾自己都不會尋到。
珂希爾抱著新鮮的花準備穿過暗巷原路返回喪儀店,她的耳邊還回蕩著剛才小女孩說的話:“漂亮的姐姐,謝謝你的暖和衣服,我終於賺到可以給媽媽買藥的錢啦!”她的臉上沁出笑意,那隻向她揮動的小手似乎猶在眼前。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裡一隻黑貓舔著爪子,舔舐去的還有爪子上的斑點血腥。
“老師,你看,白梔子和狐尾百合哦!”珂希爾推開店門,可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店裡彌漫著一股屍身腐爛的氣味,她知道肯定是有屍體送來了。
她進門掛上了燈,將屋內的燭台挨個點亮,老師早就習慣了用死神的眼睛凝視著黑暗,所以就算是在黑夜裡也是一樣的清晰。珂希爾點了點燈油,拿著乾淨的白手巾站在老師的旁邊,葬儀屋正在凝視著那具遺體,珂希爾可以看到老師的眼睛,順著葬儀屋的目光看去,珂希爾麻利地掀開了那張硬得發澀的白布,那樣離奇的景象在珂希爾眼前出現。
軀乾的腹腔被劃開,臟器完好無缺,血液被放了個乾乾淨淨,可是唯獨缺少了……子 .宮。
而且遺體被換上了豔麗的妝容,紅色的眼眶,紅色的唇妝,甚至指甲被染上了紅色的蔻丹。這個女人的腰部係著紅色的繩子,顯然,那是一位娼妓。
老師在做死神之前做過一段時間醫生,他曾在去年交給過自己器官的識彆和喪儀清理,但是這樣奇怪的死相珂希爾在喪儀店將近五年的日子裡從未見過。
“老師……”珂希爾不免感到恐懼,她聲音略有顫抖,眼睛卻不敢從那遺體上離開,她雖然感到害怕,但是仍然有好奇心在作祟。
“今天的花真美珂希爾,明天我們去安娜女士那裡再買一件鬥篷吧。”葬儀屋抱過她懷中的鮮花,在鼻尖嗅了嗅,空氣中遺體的腐臭瞬間被懷中的鮮花香氣驅逐,他抬眼看著略微顫抖的少女,不禁放下花朵,攬過她的肩頭說到:“不用擔心,這位女士隻是丟失了東西而已,大概女王又有憂愁了,可愛的小伯爵會給我們帶來笑話的。不過……”葬儀屋笑起來,“我們還是要感謝這位好心人,替我們完成了入殮的工作,今天我們會很輕鬆。”他摸了摸少女的臉,人類的溫度真美好,他已經好久沒有仔仔細細地觸碰這樣的溫暖了。不過後輩的死神的惡趣味也許會汙染潔白的天鵝。
“老師,明天,我明天想和達雷斯夫人參加……”珂希爾羞怯地說道,葬儀屋咧開嘴角並不等珂希爾說完:“去吧,那本就是屬於你的地方。”
“老師……”珂希爾並不明白葬儀屋此意,不過老師能同意她去參加陌生男人舉辦的宴會還是頭一次。以往老師閒來無事去凡多姆海威家的宅邸轉悠時都會要自己老老實實地呆在喪儀店裡。
那樣的舞會,歡笑和華貴,本就是屬於她的東西,安托瓦內特的貴族。但或許她更適合遼闊的大海和自由乾淨的天空。
夜晚的月光逐漸將星星的光芒遮掩,看似聖潔卻幾乎要將天空中的其他光斑儘數吞噬。
珂希爾在睡前幻想著明日盛大的舞會,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也可以進到那樣華貴的地方。
又是午夜,葬儀屋在珂希爾睡著了之後走近她的房間,悄悄地在她的枕邊放了白色的紗裙和一雙高跟鞋,或許他能做的隻是給她的夢上綴一朵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