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喧鬨讓葬儀屋和珂希爾午夜過後才得以安睡,甚至早上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聽到塞巴斯蒂安送早餐的叩門聲。九點左右的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今天是一個難得的晴天,可比起一向霧氣沉沉的倫敦市區,這裡的晴天也許並不難得。葬儀屋在椅背上醒來的時候起身打開了窗簾,刺目的陽光讓他撇嘴,習慣了黑暗的葬儀屋或許覺得晴天是個壞天氣。
他看到外麵的湖畔上凡多姆海威伯爵家的仆人們正在湖邊嬉戲玩耍,伯爵的身邊站著燕尾服的漆黑執事,包括那隻飛蟲。葬儀屋合上了半邊窗簾,用靴子的鞋尖踢了一下椅子,他不喜歡這把椅子,在這上麵睡了一晚上讓他感覺脖子痛。回去之後他要好好犒勞自己,給自己做一口新的並且寬敞的大棺材。他抬眼看著在被窩裡蠕動了一番的珂希爾,她並沒有想要起床的意思,這下他覺得小天鵝實在太可憐了,說好的度假,實際上比喪儀店生意最好的時候還要忙碌。他隨手拿起珂希爾的一縷卷發變成了辮子。
陽光灑在房間的西牆上葬儀屋覺得很溫暖,大約是春之女神塔羅將要光臨大不列顛島了,安靜的房間裡陽光鋪散開來,珂希爾往被子裡鑽了鑽,但是外麵的一陣喧鬨再次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
“抓到了抓到了!詹姆斯的惡犬!懲罰要開始了!"
葬儀屋又撇著嘴喃喃自語到:“粗魯地擾人清夢更是應該被懲罰的。”
“怎麼了老師,再睡一會兒好不好......"珂希爾縮在被子裡揉揉惺鬆的睡眼,這一覺讓她睡得十分疲累。
“他們說找到了什麼惡犬要去看懲罰,真是無趣的活動啊。”葬儀屋笑著掰著吐司麵包邊吃下去。
珂希爾坐起來,但她還沉浸在那個奇怪的夢裡。
矗立在黑色高塔下的斷頭台,微笑著走上刑場的銀發女子,高台下烈火映襯中怒吼的人群,白色羽翼的天使,在風暴中沉沒的貨船,孤獨地躺在沙灘上的橄欖枝......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做這樣的夢,沒有任何情節,好像在觀看走馬燈劇場一樣可這些支離破碎的畫麵在她閉眼的時候還是會清晰地出現,黑色的高塔,斷頭台,天使,哀嚎的海浪。
珂希爾坐在床上很久才反應過來老師說的話。“那是詹姆斯先生圈養的第六條狗,估計要被亨利男爵的所謂規定葬送了吧。”即使是犬類,珂希爾依然感到惋惜,畢竟她看到過那隻小狗歡樂地與它的主人戲耍。感到悲哀的原因大概是又有美好的東西從世間隕落了。
珂希爾打開門望了望空蕩蕩的走廊,凡多姆海威伯爵還有其他仆人們似乎都不在這裡了。珂希爾和葬儀屋走到走廊儘頭的陽台上,溫暖的陽光還是讓她忘記了詭異的夢,珂希爾覺得似乎忘記了什麼,她剛想開口跟葬儀屋分享這奇怪的感覺,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西邊那用高大的喬木木樁圍成的簡易鬥獸場。
凡多姆海威伯爵甚至其他仆人們都被死死鎖在了石磚壘起的高牆上,唯獨不見塞巴斯蒂安先生的身影。四周是一些老少婦孺,她還看到了亨利男爵站在人群後麵抱著胳膊似乎在等候看一場好戲。
他也太放心自己的主人了。珂希爾想了想決定去到凡多姆海威伯爵的身邊去。她不確保那些麻木不仁的村民們還有那個喪心病狂的男爵會對大家做出什麼事情。
珂希爾直接從不高的陽台上翻了下去,她奔跑在荒蕪草地上的時候風揚起了她的長發,葬儀屋起先還沒有明白這個看似要去摔傷自己的動作是怎麼回事,直到他看到了不遠處山丘下的鬥獸場才明白。
“你們兩個的靈魂啊,實在是太有趣了,嘻嘻嘻。”
珂希爾擠散擁堵的人群後看到了傷痕累累的麻犬,當然還有其他幾條體型巨大帶著凶惡神神情的獵犬。
“不要過來,珂希爾小姐!”梅琳被麻繩纏繞在樹樁上,她無力掙脫,珂希爾看到一個壯年男子扶著昏倒的老婦,村民們的口中念念有詞,她聽到村民們說凡多姆海威伯爵他們妨礙了神明的儀式。
“又來了一個不知好歹的家夥啊,如果你現在跪下求饒我還可以考慮讓你進入我巴裡姆的府邸做我的女人。”村民們聽著亨利男爵這樣說,雖然惡狠狠地盯著珂希爾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亨利狂妄的笑聲還有他的話語讓珂希爾感到無比惡心。
隨之是一副讓凡多姆海威伯爵都略微震驚的畫麵,少女手中銀白色的槍碰上了亨利男爵的額頭,珂希爾堅毅的眼神裡帶著並不明顯的殺意。陽光在此停滯,四周的村民退了退,畢竟再堅硬的木棍都無法避過不長眼睛的子彈。比起亨利男爵的權威或者魔犬大人的懲罰,眼前的銀發少女手中的器物更讓人感到恐懼。
凡多姆海威伯爵垂下眼簾笑道:“我還以為你隻會對著活人和屍體微笑喪儀店的小姐,看吧,亨利卿,再溫和的微笑薩摩耶也會反咬你一口的。”亨利先是怔住不敢有所言語,他現在反而覺得晚餐餐桌上卑微的送葬人女孩可以隨時帶走他的生命將他葬送。珂希爾紫色的眼瞳裡反射著槍口的冷光,她向梅琳討要的東西沒想到在今天可以派上用場。
珂希爾雖然敬畏生命,但是肆意輕賤他人靈魂的人不能留在世上。這也是她的規矩。總不能在一場遊戲裡隻允許一個人全權定下一紙文書吧,
珂希爾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獵犬企圖襲擊自己,獵犬的長嘯在風裡縈迂,她被一個人帶了起來,整個人的身體向後躍去。
是塞巴斯蒂安先生。
他將珂希爾抱入懷中躲過了獵犬的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