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黃昏的開篇 珂希爾在老……(1 / 2)

珂希爾在老師的書架上拖下來很多與約克王朝曆史相關的文獻,她搬到了後院,伏在葬儀屋坐著的棺材板上,一板一眼地思索著其中的關聯。

即使是再虛假的記載,也可以在不同文獻的隻言片語中挖掘出曆史的真相。雖然那是勝利者所撰寫的曆史,但謊言是不能被湮沒在時間裡的,一切的真相隻有在尋找到了愛德華五世國王的靈魂才能得知真相,並回收他的靈魂和走馬燈劇場。

“老師。”珂希爾伸手反複拉扯著葬儀屋的袖口,快要昏睡過去的葬儀屋頭一歪,黑色的高帽掉在了地上,在這時他才意識到珂希爾一直在呼喚著自己。

“怎麼了小天鵝,是不是在這些謊言裡發現了什麼笑話?”葬儀屋胡亂將擋在眼前的頭發拂上頭頂,他想要看清珂希爾麵前的那些無聊書籍,現在都被她讀到了哪裡,自己好像已經犯困很久了。

“老師你當時為什麼隻是帶回了空白的走馬燈,而沒有回收國王兄弟二人的靈魂呢?”珂希爾好奇地看著葬儀屋,她那充盈著期待的神色,讓葬儀屋覺得珂希爾好像是想要聽一個故事。

“以小生當時的能力不足以把那有頗深執念的靈魂帶走,理查告訴過小生他的頭骨失蹤了,他還要留在他兄長的身邊,小生就沒有繼續處理這些事情了,當時正值英國和法蘭西的百年戰爭時代,單憑那些無辜死亡的靈魂就已經非常多了,誰還會在意少了誰的靈魂呢,即便是小生少帶回兩個靈魂,按照當時協會的審查技術也是不會查到的。”葬儀屋摸摸珂希爾的頭說到,珂希爾坐在草地上想了想,老師說他沒有那個能力,其實是完全不可能的,根據威廉先生的敬仰態度,老師一定是自打加入協會成為回收課死神開始就屬於模範代表的派遣員。故而後來老師可以做派遣協會回收課最高理事人。隻是老師並不想帶回國王兄弟的靈魂而已,那麼老師所說的執念到底是什麼呢?

“那他們現在在哪裡呢?”珂希爾實在不想破費腦筋思考這些問題,直白地問著葬儀屋。

“小生也不知道哦,都過去那麼久了,不過他們所在的地方一定會被人類當做有幽靈出沒的地方吧,他們在倫敦死亡,想必靈魂也一定是盤繞在這裡的。”葬儀屋低頭看著少女坐在地上懵懂地聽著自己的話語,仰視與俯視的角度,忽然又讓他聯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小珂希爾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用一種一無所知的表情看著自己。

“幽靈出沒的地方嗎……”珂希爾思索著,風兒的吹拂間一絲困意湧了上來。

“不過小生的建議是現在好好睡一覺。”葬儀屋言罷,拍了拍珂希爾的頭頂,催眠術的用途也就在於讓根本閒不下來的小天鵝強行入眠,起初他在任職期間學習這種法術,隻不過是不忍看到由於外傷致死的死者痛苦的掙紮,從而在他們瀕臨死亡的時刻略施小計,讓死於非命的死者度過這生命中最難熬的時刻。

五月的夜風很是舒適,風兒的如母親的手一般撫過少女的額角,吹起她一縷雪色的卷發。葬儀屋輕輕將珂希爾的手握在掌心裡,他溫柔地將珂希爾恬靜的睡顏儘收眼底,也仰頭靠在了身後的銀杏樹乾上。

死神也是需要睡眠的。

至於那些無所謂的工作,還是等到以後再說吧。

倫敦的深秋在傍晚的時候,風的狂舞帶走了太陽在大地上最後的暖意。街上的行人無不裹著厚重的毛呢外衣與圍巾,馬車的車棚裡藏匿著因畏寒而寒瑟縮貴族小姐,她們掀起了絨布簾子看著街角小巷子裡,衣衫單薄的瘦小灰發女孩,又蔑視地譏笑著她,乘著馬車經過了大街。

那個女孩大概隻有七八歲的樣子,她小心翼翼地握著手裡的半塊乾麵包,赤著腳看著長街的儘頭,她清澈又神秘的紫色眸子裡閃爍著迷惘。女孩的衣服雖然肮臟破爛,但難掩姿色,似乎是一朵明麗的山茶花落入了池塘的淤泥之中。

一陣冷風將枯葉卷上半空,再無聲無息地被拋落在地,與水泥地麵摩擦,發出“呲啦”的難聽噪音。

夕陽的餘暉照在四周高大的建築物上,拉長了地上與冰冷牆壁上的影子,那些黑影也漸漸吞噬了幽深的巷子。那些巷子,是疾病與死亡的溫床,不知道第二天又能發現什麼新的幼童遺體。

女孩裹緊了那件單薄的襯衫,她低頭看著乾麵包,悄聲走入小巷子。

她要回到那個屬於自己的草棚,之前還有兩位寡婦婆婆同自己一同居住,然而在一個星期之前,兩位婆婆都因為霍亂而去世了,遺體被拉走的時候,她哭泣著央求搬運屍體的清潔人員不要帶走婆婆們,然而哭泣是無用的。

隻會遭到更多的嫌惡。

也不會對自己的生活現狀有什麼改變。食不果腹的日子,她每天都在與這個世界的殘酷周旋著。

女孩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她笑不起來,這也是她長到十一歲第一次感受到了周圍的人永遠的離去。

這叫做死亡。

人的一生隻能經曆一次。

建築的黑影吞沒了女孩瘦小的身影,她要回到自己一直居住的草棚中,那個收運屍體的清潔工曾經咒罵她是個災星,是個巫女,隻是因為在這場霍亂的侵襲之中,藥鋪附近貧民窟裡活下來的人隻有自己一個。

犬吠聲劃破了蕭索長街上的安靜,女孩再回頭看向街口的時候,幾隻麵孔猙獰的大型獵犬站在她身後,它們喉管間的低吼聲以及預備俯衝的姿勢顯然嚇到了女孩,她慌張地往後退了一步,但腳底卻被地上的鋒利石頭割破,鮮血瞬間順著石磚的縫隙在地上蜿蜒開來。

女孩跌倒在地上,眼中盛滿恐懼,看著獵犬的獠牙,幾乎要溢出淚水,她多希望現在能有一個人來將這些獵犬驅趕。她知道倫敦貴族有飼養獵犬的習慣,但此刻出現的獵犬……

隻會將她撕扯成碎片後吞下肚子。

女孩蜷縮在地上緊閉雙眼等待著疼痛的降臨,但隨著時間的延長,那樣的觸感並沒有傳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在巷口夕陽可以照到的地方,逆著夕陽,站著一個身穿黑色寬大衣袍的人,那是個男子,身型修長,有著銀色的長發,他戴著一頂垂有黑色綢帶的高帽,用好奇又玩味的神情看著女孩。

而那些獵犬竟然也用極其乖順的姿態匍匐著,男子無視了那些獵犬,徑直走到女孩身前蹲下身子,用他寬大的手掌撫摸著女孩的額頭,這時,女孩才看清了這個青年男子的臉。

俊美而神異,卻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斜向地貫穿了整張臉龐,然而這並不影響女孩在心中認義眼前的男子是一個非常漂亮的人。

尤其是那攝人心魄的磷綠色眼眸,女孩一時看著男子的眼睛入了迷,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真是個可憐的小家夥。”男子笑嘻嘻地捏著女孩的臉說到。

“謝謝您救了我,先生。”女孩微笑著的臉被捏痛了,她小小的雙手握住男子的手腕,用力地拽拽,試圖讓男子鬆開手。

最終男子還是鬆了手,用黑色的長指甲摩挲著女孩被他捏紅的臉蛋說到:“如果隻是乾麵包的話,很難填飽肚子哦。”他順手指了指女孩死死護在懷中的乾麵包,卻沒想到女孩慌忙挪動身子往後退了退解釋道:“不不,先生,這不是我偷來的,這是,這是……”

“無論怎樣沒有關係的哦,小生並不關心那些。”他攤開手,一副無所謂地樣子說到,並玩笑似的注視著女孩警惕的神色。

女孩懸著的心放下來了,還好,這位好心的先生沒有把自己當做小偷,這塊從小巷角落的箱子上撿到的乾麵包可是她兩天的口糧。

“可以告訴小生你的名字嗎?”男子的聲音很是溫柔但又聽起來充滿了陰陽怪氣。

“我叫珂希爾,先生,不過我不會拚寫我的名字……”這讓珂希爾感到慚愧,她不會寫出自己的名字,甚至不認識任何一個單詞,無法讓眼前好心的先生了解自己的名字實在是太遺憾了。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呢,不過你沒有姓氏嗎,小東西?”男子問到。

珂希爾搖搖頭低聲說到:“我是沒有姓氏的,就出生在這裡,也沒有父親或母親,先生,那我又該如何稱呼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