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您是那位大人,我也隻會向我所認定的人獻上我的靈魂,”愛德華一邊撫摸著理查德的頭一邊說到,“安托瓦內特,將我的靈魂引入冥河吧,這是國王的命令。”愛德華微笑著,他和理查德的周身散發著淡白色的光芒,溫和地照亮了四周的黑暗,珂希爾想要伸出手觸碰愛德華時,他卻向後退了一步說到:“你還在猶豫什麼,履行你身為臣子的義務吧。”
雖然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命令的語氣,可愛德華始終眼含笑意,珂希爾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淡然的神色,是的,在他的身上,仇恨到底無法被時間抹去更無法被自己遺忘,但似乎在這二人身上,直麵殘忍的事實,好過沉溺於虛幻的謊言,正視自己的過去,無問結局地永遠祈願著未來,靈魂將得到真正的救贖。
自己在人間遊蕩的時日也該結束了,至少,在最後看著這人間的時候,那最後一眼的清澈的白色,將無法遺忘地鐫刻入他的靈魂裡……
珂希爾由於習慣了四周的昏暗,即使是被光明緩緩照亮,那溫和的光線也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幾乎要流出眼淚來,但轉而被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那片明晃晃的光亮。
“好好睡一覺吧,小天鵝,做任性小國王的隨侍真是一件令人疲倦的事情呢……”
輕柔的話語在少女的耳畔回蕩著,困倦和靈力在身體中的無規律浮動也讓她感到不適,珂希爾在迷離的恍惚間,看到了那如同彎月一樣的銀色鐮刀,還有葬儀屋飄舞的長發,她想努力地看清那俊美的背影,她甚至親眼看著他高高舉起的鐮刀之下縈繞著愛德華國王飛散的走馬燈劇場,可倦怠感似乎要將她拖下一池深淵似的,她倚靠在他的身後滑坐到了地上。
如果我也可以不負所托,成為你期望的那樣……
成為優秀的,靈魂審理人……
“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靈魂,這也是您將她留在身邊的理由吧,我看得出,您與我一樣也迷戀著……”愛德華拉著理查德的手微笑著說到,話還未說完,他們的靈魂就在葬儀屋的麵前漸漸消失,空氣中漂浮的是二人斷斷續續的走馬燈劇場,早在四百年前他便閱覽過愛德華的走馬燈,但其靈魂未被回收,他的走馬燈仍在延續。
他抱起熟睡的珂希爾對星星點點的光斑輕聲說道:“是啊,連小生都不免愛上這樣的靈魂呢。”葬儀屋的話語中略帶著寬慰的語氣,但他並沒有得到任何一句答複,那些膠片似乎有了思想一樣自己彙聚到了鐮刀的刃間一點點卷起後形成了一本書的樣子。
葬儀屋收起了鐮刀,讓它變幻成一片小小的木條放在衣袖中,他的眼睛在黑暗處也仍舊看得到,燈火在二人靈魂消失的瞬間熄滅了,祭台上的頭骨卻依然擺放在那裡,那根本也不是什麼愛德華國王家族之人的頭骨。
一切不過是蒙蔽自己的麻醉劑。
珂希爾儘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整躺在他的懷中,身上也沒有一絲力氣可以掙脫這個懷抱,她向走馬燈劇場伸出手去,可卻抓到了一片虛無,而更深的困意也將她拉入黑暗之中。
“小生當然記得,這可是小天鵝要去給矮子複命的最好憑證呢。”他似乎是知道珂希爾在記掛著什麼,也將那兩本走馬燈劇場放進袖子裡。
葬儀屋踏出這座大宅的大門時,東方的天空已經在雲的遮掩下被朝陽沁染了淡淡的橘紅,但遠方依舊一片朦朧,起霧了,就連大宅的塔尖四周都浮動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他低頭欣賞著少女恬靜又略帶疲倦的睡顏,卻忽然對著前方的空氣說到:“真是稀客,來驗收任務成果嗎,你是想說她不是個合格的引路人嗎,或者是借用了小生的力量進行作弊什麼的?”
“哼,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你能教出什麼好學生來。”這個聲音懶散地在高處徘徊,歐賽羅倚在樹枝上搔了搔頭發,扶正了眼鏡,他的視線一直落在珂希爾的臉龐上。
真討厭她這種安逸無知的樣子,她真的適合做回收課的優秀審理人嗎?果決,精準,無情,坦然,這樣的品格她到底又占了哪一點呢,在她身上自然是分毫都找不到的。
如果要成為死神,那她又該什麼時候死去呢?既然白發小子的意思是要用派遣協會的力量保護這個靈魂並使其強大,那麼她,珂希爾.安托瓦內特,便是到死也不能將自己與死神派遣協會脫離。
“實在是太片麵了,難道你真的在你那暗無天日的實驗室裡蝸居太久了嗎,歐賽羅,國王的魂靈都會被我的小天鵝所吸引而匍匐於她,甘願聽從她的心意和我們的指引,這可是連小生都不曾做到過的。”葬儀屋吻了吻珂希爾的額頭說到,他剛剛向前踏出一步,一塊碎玻璃就在他的前方,自上方拋下深深地嵌入地麵。
“真是太無禮了,你要清楚,傷害指引迷失靈魂的引路人可是不小的罪名呢,或者說,你是要對小生動手嗎?”葬儀屋的後半句話明顯變了語調,戲謔的調笑已經無影無蹤,歐賽羅仍然冷冷地注視著樹下的二人,半晌,他忽然從高處一躍而下落在葬儀屋身後說到:“這個靈魂和其他人類一樣無趣,你是怎麼愛上這樣一個女人的,分明是空有一具皮囊的家夥罷了,從頭到尾根本不如凡多姆海威家的那位小姐……”
“你是不會明白的,如果你這樣的人都懂得欣賞她的美麗了,那我的小天鵝豈不是變成了俗物?不過這也很令小生意外了,木頭一樣的你,居然能看得出小生對她的感情。”葬儀屋回頭瞟了歐賽羅一眼,歐賽羅繼續冷語道:“荒唐至極,身為神者的你愛上卑微的人類嗎?或者是得到人類低賤的愛意?彆說笑了,她甚至連壽命都不及我等死神的千分之一,我看你還真是混在下界太久而腦子壞掉了。”
歐賽羅冷哼一聲正欲轉身離開,他忽然停下腳步說到:“既然這兩本走馬燈劇場的收割人是這個丫頭,那麼就讓她親自把走馬燈劇場送到死神圖書館吧,雖然自從你隱退派遣協會之後是我在代管回收課,不過我身為搜查課人員仍舊是無權進入圖書館觀看走馬燈劇場的,記好了,我可不會替你收拾你遺留下來的爛攤子。”
“嘻嘻嘻,那是自然,小生當然是不會允許某些人再刁難她了。”葬儀屋陰森森的笑聲讓珂希爾在他的懷中動了動,然而她並沒有醒來,這個夢看似非常香甜。
“聽著,要麼讓她最大限度地為協會所用,要麼趁早讓她做一個平凡的女人,她若是犯了錯誤我可不會因你是先代的派遣協會判官而留有任何情麵,身為那位王後的後代,我可真是期待著她的表現。”歐賽羅消失在一片晨霧裡,現在應該是太陽升起的時間,四周反而更是朦朧不清了。
直到他帶著珂希爾回到了喪儀店,他才輕輕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連續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倫敦的香料業界被韋斯特禍害的百廢待興,珂希爾不在喪儀店的這幾日他不知轉手了多少商業情報,得來的酬金分文未動地扔在了後院的角落裡,葬儀屋對那些廢紙不感興趣,他也無暇顧及這些商人間的明爭暗鬥,普雷斯頓修道院近期也並沒有人再來喪儀店訂做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