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寧肯被他含恨牽記。……(1 / 2)

第八十六章

範渺渺隻是默然,嚅嚅不言,內心無緣無故感到一陣淒涼。人生到此,百年俱是夢,回頭,幾萬個日夜悄悄溜走了,而故人長絕。其實兩人何嘗不是心知肚明?空談愛恨,已沒餘地。所以她心想,寧肯被他含恨牽記。情緒有出處,總會好過偏執成狂,重走舊路吧?誰知現在,竟反過來叫他細語寬慰。

本來,她是想借著他的手,斬斷心底最後的情愫,從此身自由,心無疚,隨意度春秋。但為何你不是壞人呢?望著他平靜的麵容,範渺渺忍住眼淚,心中不無抱怨。

天光快暗下來,晏莊整理好畫稿,起身說送她回去。走在夕陽裡的古刹,四周萬籟俱寂,感受著眼下寧靜的景象,範渺渺漸從困頓的情感中抽離出來,她看著遠處忙忙碌碌的僧人,忽另想到一人,猶豫再三,向晏莊道:“先生,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

柳令襄命人暗中尋訪柳二爺,至今未有收獲。而麵前這人,如今正是英王府上貴賓,請他留意、打聽,肯定事半功倍。不過,才將表明與他的割席之意,轉臉,又要請人家幫忙,委實很難以啟齒。但想到柳家恐受滅頂之災,暫且還顧不上自己的顏麵,範渺渺硬著頭皮跟他直言不諱。

聽完她請求,晏莊說道:“我不曾注意到有這樣一個人。”思忖半晌,想起京中確有人對柳家了如指掌,一如對王陵地圖的蹤跡,篤信不疑,這頗令人尋味。他將頭一點,應承說道,“或許他擅長喬裝打扮,你等我消息。”

得了他的允諾,範渺渺很安心,暫且丟開此事,先陪柳令襄在酒樓宴請談蔻。柳令襄說,談蔻是她的貴人。柳家世代經營工商之業,在京城那些達官貴人眼中,實乃貧賤之身,但平日她出席宴會,少有白眼冷對,多半是看在談尚書與她相交過密的份上。

柳令襄說道:“當然在她們眼中,我們兩個好像瘋子一樣,人家平日談的是高雅、講的是風致,我和談尚書倒好,居然樂意去玩臟兮兮的泥巴,不過,這樣的目光我坦然受得。”

範渺渺為此多看她一眼,不知她是否有著言外之意。因為據她所知,柳令襄與十一皇子的關係,京中未必沒人知道,但她出席的那些宴會,那些小姐們出身大家族,拘於禮節,恐怕不敢公然嚼舌根,有失儀度。那麼就是另有其人,範渺渺驀地想起曾在西郊古刹拜會過的鄭貴人,莫非那位貴人又在暗地裡敲打了什麼話?正想開口詢問,柳令襄卻是閉上了嘴,換過話題。

範渺渺靜了一下,說常受照拂,也需懷有感念之心,因此提議宴請談尚書:“此外,前段時日,談尚書派到各地取土的人也該回來了,我既在信中提了這一句,便不好直接撂開手不管。”

到了酒樓席上,與談蔻這樣一說,談蔻自是欣喜,連忙說道:“柳小姐肯搭手幫忙,那是再好不過的了。”說著盈盈起身,向她一拜。

範渺渺說不敢受,避開此禮。在新亭之時,談蔻也與她有過書信往來,知道她與柳令襄很不一樣,如果說柳令襄看上去大大咧咧,不拘一格,那麼她正好相反,很講究一些繁文縟節。知她就是性情如此,談蔻笑說,我也不與你虛與委蛇。直接含笑坐下。

酒過三巡,借著微醺,她又笑道:“第一次見麵,你格外客氣,我還暗自思忖,是不是一不小心將你給得罪了。”

範渺渺一怔,說沒有的事:“不過民怕見官,那時猛然聽到談尚書的名號,難免腦袋發懵,唯恐禮數不周。”

柳令襄就笑:“那都怪我,沒有事先告知。”

談蔻於是好奇問道:“倘若事先告知,柳小姐肯不肯來赴約?”

範渺渺一本正經想了想,說道:“那必是要尋許多借口,絕不來的。”

三人對視齊笑,互斟互飲,約定好看窯一事,罷酒各自歸家。回去的路上,柳令襄忽然感慨說道:“我認為談尚書看岔了眼。”

範渺渺問她此言何意?

“以前談尚書跟我聊起過你,她認為你過於拘泥禮製,行事有畏怯之風,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畏頭畏腦的人,怎敢在柳家危難之際出頭?事後又毫不居功,甘居二線。你隻是恪守禮儀,且表麵疏離了些,但其實是個外冷內熱,很有惻隱之心的人。”柳令襄順勢說道,“那時多虧有你,不然真不敢想,事態會怎樣發展?旁人都不知道,正是因為你在,所以我才有大大咧咧的底氣。”

這樣的話,柳令襄以前忸怩說過,說完人就跑了。現在舊話重提,雖也是借著酒意,雙眼倒是清亮,望著她一直笑。

範渺渺被她看得難為情,輕輕推她一下:“從哪學的甜言蜜語?”

柳令襄將腦袋歪在她肩上,半晌不說話,範渺渺低頭一看,她早已酣睡不覺。

……

……

與談蔻約好的日子,轉眼就如期而至。範渺渺輕車簡從,趕到京郊赴會,談蔻已在亭中相候。範渺渺見狀,忙道:“來遲一些,還請談尚書見諒。”

談蔻戴著笠帽,遮掩相貌,聞言,帷簾輕輕晃動,她搖頭說:“是我來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