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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的消息一日千裡,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整片大陸。在彌奧斯做出應對之前,人心惶惶的程度就已經變得難以控製了。
和歌子先走水路,再換陸路,於十二日後抵達彌奧斯的首都。
雇傭兵的身份成謎,就連對本國民眾也是保密的,所以直到進到王宮裡之後,她才取下臉上的易容。
女王陛下已經等著見她。
彌奧斯的女王如今不到四十歲,對於君主來說,正是適合做出一番好功績的年紀。
而太女殿下是女王的長女,天賦非凡,早早就被醫者認定未來會分化成極優秀的Alpha,自幼早慧,平日裡女王議事都會帶她在身邊聽著。
今日和歌子來麵見也是一樣,太女位於女王的下首,正襟危坐,小小年紀,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說起來,這裡頭還有段故事。
當年女王是要娶神酒聖女做王後的,但聖女需要守貞,無法延續血脈,所以女王早早就納了一位側妃,與其誕下子嗣。
後來聖女香消玉殞,女王便把側妃扶正,立大公主為太女殿下。
和歌子行禮:“見過女王陛下,太女殿下。回程匆忙,還未來得及沐浴更衣,還請恕罪。”
女王的笑意和煦,令人如沐春風。她不在意地搖搖頭,為和歌子賜座:“北川大人一路奔波,已是辛苦了。快請起吧。”
和歌子從前是西園寺家的仆人,本該冠上家族的姓氏,但五年前的事發生之後,西園寺家就變成了一個不可提及的禁忌。
當時花與牧受神酒所托為她去了仆籍,但仍得為她尋一個合理的出身。
北川家的二小姐是最初撿和歌子回家的人。商人本性精明,家族裡出一個雇傭兵能有益於他們的地位,她自然是再樂意不過,因此和歌子明麵上的姓氏便沿用了北川。
女王陛下惜才,這一切是在她默許之下進行的。
“北川大人。”太女也尊重地頷首,禮節周到。
和歌子略略喝了口水,便將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娓娓道來。
當然有些細節是絕對不能夠在女王麵前提起的。因此她隻說自己在鷹陸王宮中不慎被捕,後伺機逃脫,機緣巧合之下見到了聖女大人。
“後來在鷹陸貴族海曼家的婚禮上,聖女現世,我與劉思若師姐在亂中分散。我臨時發情,無法執行任務,隻好潛藏在王城裡,順帶去祭神儀式上探聽情報。”
之後便牽扯到鷹陸打算向彌奧斯發兵的事。
說到這裡,和歌子再次向女王行禮。她抿唇時,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
“我有負陛下所托,心中愧疚。”
女王長歎一聲,並未出言責怪。“北川大人不必自責。事發突然,更何況又碰到了聖女的信息素,身體不適也是難免的。”
她聲音溫和,忽地話鋒一轉:“北川大人見到聖女了,對吧?”
“是。”
“我知道北川大人天生神力,戰力卓絕,可畢竟是在敵國王宮走了一遭,再如何也不可能毫發無損。敢問大人平安歸來,是否有聖女暗中相護?”
和歌子知道這件事無論如何是瞞不住的。沒有聖女她自然也能活著回來,隻是傷有多重就不好說了。
她低下頭,“是。”
聖女是她舊主,對於這件事情,女王也是知情的。
女王沉吟片刻。“請大人說實話,神酒聖女是否已決意轉投鷹陸?”
和歌子想繼續說“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她頓了頓,最終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聖女自由受限,被鷹陸主君派人嚴加看管。當年的叛徒西園寺三郎已成其寵臣。剩下的,未嘗可知。“
女王聞言蹙眉,不知在想什麼。
反倒是一旁的太女忍不住加入了談話:“聖女如此念舊時的情誼,若此後北川大人能尋到機會相勸,豈不是……”
“好了,月儀。”不知為何,女王開口打斷,顯然不想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北川大人一路奔波,想是累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太女的名諱叫做月儀,取風姿如月清雅之意。她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乖巧地閉上了嘴。
女王揮手,便有侍者端來一枚令牌,“這段時間,北川大人就先彆參與雇傭兵的任務了,我另有事情交給你做。”
就算是雇傭兵,進王宮也是需要事先上稟的。那枚令牌則可讓她來時不必通傳,出入暢通無阻。
“我想把月儀交給北川大人,請大人教導她一陣子。”
此話一出,不光是和歌子怔住,就連月儀太女也愣了。她是雇傭兵,能教給太女的,也就隻有刀槍箭戟這類。
作為合格的繼承人,太女當然也該適當強身健體。
隻是好像並不至於讓赴火闌刃的雇傭兵去教,畢竟他們會的,都是能要人命的東西。
但既然是女王的命令,和歌子沒有不遵從的道理,施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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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神之後的半月,鷹陸派兵偷襲彌奧斯邊境的一座小城。
彌奧斯的消息還算及時,知道他們將會有所動作,因此也早早設下防備。
但對方大肆宣揚聖女的存在,正是士氣大漲之時,將他們打得節節敗退,戰況一度十分焦灼。
雙方兵力都不算多,從規模上看,隻是場無關痛癢的小戰。但鷹陸本就借著聖女的名頭占據了道德高點,說彌奧斯觸怒了神,如果這時彌奧斯再輸,便會讓本就開始低迷的人心一蹶不振。
女王也對此十分重視,秘密派了不少雇傭兵去支援前線,唯獨和歌子被留在了首都,每日教月儀太女習武。
和歌子以為,這都是因為女王對她的信任出現了幾分動搖。
可偏偏女王又讓月儀太女和她行了正式的拜師禮,之前教習的幾位可都沒有這樣的殊榮。
思考不出來什麼結果,和歌子便把那些事一股腦地拋到腦後,隻專心教月儀太女練武。
太女今年十歲,從小被悉心栽培,又有高貴的王室血統,底子不錯,但在她麵前還是弱得像隻小螞蟻。
和歌子為月儀調整拉弓的姿勢,手指點著肩膀旁的一處,“這裡再發力,但身子不能動。眼睛瞄準……”
她說得很緩慢,重複多次,而後又親自做示範。
那張弓在和歌子手裡不費吹灰之力就乖乖聽話,好似沒有重量一般。她隨手射出一箭,幾乎沒怎麼瞄準,卻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束起的發絲有一縷垂落頰側,下巴微抬,從容自若。
月儀盯著那清秀的側臉,有一刻怔愣出神,仿佛能看到這張臉染上敵人血的模樣。
隨後她鎮定心神,又認真投入練習,隻是卻仍然不得要領,彆說射箭了,就連姿勢還是找不對。
太女身份尊貴,自視甚高,這是她頭一回自信受挫,因此很是羞愧。她把弓放下,主動道,“北川師父,請給我些責罰吧。”
“罰?”和歌子訝異,隨後鼓勵地拍拍月儀的肩膀,“你才剛開始練,不熟也難免,不必苛責自己。”
月儀低下頭,口吻沮喪。“師父像我這麼大時,一定比我出色許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