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幾次的吵架原因她早就記不清了,可能它本身就無足輕重,隻是尋常情侶間在打情罵俏時沒掌握住分寸,最終演變成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執。
每次吵完架,宴之峋無一例外都會跑去喝悶酒。
他的朋友屈指可數,約來約去就是那幾人,一旦他喝醉,他們就會打給言笑,言笑不願意去,他們就退而求其次地選擇宴臨樾。
有次吵得實在凶,鬨到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分道揚鑣、從此天南海北不複相見的程度。
然而吵完,言笑就有些後悔了,所以那次是她親自去撈的人。
宴之峋醉得不輕,雙眼迷離,好半會才認出用肩膀支撐著他腦袋的人是誰。
他叫她笑笑。
也是他唯一一次叫她笑笑。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言笑斜眼睨他,“又發酒瘋了?”
“你還喜歡我嗎?”宴之峋還是相同的問題,隻是換了種說法。
“喜歡。”
她沒有半分猶豫的回複,讓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隨即開始蹬鼻子上臉,“那你吻我一下。”
他的皮膚很白,骨架不小,但人清瘦,衣領半敞著,脖頸處凸起的青筋看著性感極了,足夠讓她無視周圍興致勃勃的打量,旁若無人地吻上他的唇。
回去的路上,他非要跟她玩十指相扣的遊戲,一麵用氣音反反複複說著同一句話:“言笑,你要永遠喜歡我,隻喜歡我一個人。”
她說好。
看著他柔軟無害的模樣,心裡不免一陣好笑。
有誰知道,B大醫學院向來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私底下會是這樣一副愛撒嬌的性子?
細碎的回憶在李芮彤感歎般的語氣裡戛然而止:“宴之峋那會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知道啊。”
言笑說,“但他根本不懂怎麼去愛一個人。”
“所以這是你們分手的理由?”
香薰蠟燭火光在牆壁上張牙舞爪地跳躍著,香味隨著它的燃燒逐漸變得濃烈,是青蘋果味的,清新淡雅。
言笑開了免提,“不記得了。”
說話的同時,她抻長雙臂伸了個懶腰,導致這四個字被拖得又長又慢,聽著莫名多出幾分無可奈何感。
“嗯?”
“分手的具體原因,我已經不記得了。”
“這也能忘?”
“如果是心血來潮、一時興起的,又過去這麼多年,肯定能忘。”她的語氣理所當然的。
李芮彤沒那麼傻,知道她在含糊其辭,也知她不願再深入聊下去,沉默兩秒後,配合地將這話題翻篇,然而閒扯一通後,話題的主人公還是落回宴之峋身上。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跟他遇到了,言出這事你打算怎麼辦?隱瞞到底?”
言笑停頓了會,半真半假地說:“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不過——”
“不過什麼?”
“他要真出現在我麵前,我可能也認不出他來了,你知道的,我的人臉識彆能力一向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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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之峋敢篤定,眼前的糯米團子是截至目前為止他見過長得最漂亮的孩子。
但這不妨礙他不喜歡他——在所有生物裡,他最討厭的就是五歲以下的小屁孩,又吵又鬨,還愛折騰人。
他撇開他的手,徑直上了樓梯。
幾秒後,扭頭,看見一道笨拙矮小的身影。
“你跟著我做什麼?”
小家夥還是那個問題:“你是狗蛋嗎?”
宴之峋擰緊眉心,“什麼狗?什麼蛋?”
每個字他都能聽懂,組合在一起怎麼就那麼讓他摸不著頭腦。
言出眨眨眼睛,“狗蛋就是狗蛋啊。”
宴之峋做了次深呼吸,一字一頓道:“聽清楚,我不是狗,也不是蛋,更不是什麼狗蛋,還有彆跟著我了。”
言出搖頭,似在說自己沒有跟著他,“我也要上樓,找哭哭。”
哭哭又是誰?
哪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名字?
“哭哭是媽媽。”
宴之峋聽明白了,這小孩是言姨的外孫,至於“哭哭”是言姨說的住在四樓的妖怪。
他頓了幾秒,側過身給他騰地,那兩條小短腿卻突然不動了。
“不是要去找你媽?”
“我忘記了,哭哭在工作,出出不能打擾她的,媽媽工作很辛苦的。”
“所以呢?”
言出小肉手攪動在一起,“我能不能和你玩?”
宴之峋說不能,“你媽媽要工作,我也要。”
“出出不說話,出出會很乖的。”
宴之峋哦了聲,“既然你這麼乖,那你就去找你媽。”
言出扁起嘴,“你不是狗蛋,你是壞蛋!”
宴之峋是真煩了,張嘴正要說什麼,言文秀趿拉著拖鞋出現,她先是看了眼言出,又對著宴之峋沉默了數秒,才開口:“小宴,跟你說件事啊,明天開始我要去國外——哥……哥斯……哥斯達那啥——”
“哥斯達黎加?”
“好像是。”
“……”
好像?
言文秀說:“我這外孫就拜托你幫忙照看了,當然你上班的時候,我會把他托付給隔壁的老高家。”
宴之峋嘴角僵硬,“我先問一句,您去那乾什麼?”
“去演出啊。”
“什麼演出?”
你不是開點心店的嗎???
言文秀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剛搬來不清楚也能理解,我們鎮上有個夕陽紅樂隊,我是指揮,要站第一排的,缺了我可不行。”
宴之峋腦門蹦出十萬個問號,還沒來得及發表陰陽怪氣的言論,衣擺被人拽了下,他垂眼看去,對上一雙亮盈盈的大眼睛。
像誰的呢?
——他那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