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至於第一次,自然是屬於言笑的……(1 / 2)

過期童話 薑厭辭 5800 字 1個月前

言文秀消失的那兩天,宴之峋認真想了想,作為指揮跟隨小鎮上的夕陽紅樂隊遠赴海外演出這理由其實完全站不住腳,至於她為何不辭而彆,或許是因為照顧難纏的外孫,導致她身心疲憊,迫切需要給自己放個假,大概率過完周末就會回來。

抱著這樣的期待,宴之峋一直等到第三天早上,然而言文秀還是不見蹤影,發過來的照顧事項和托管費用,都在告訴他她口中的一月之期是認真的。

宴之峋:【言姨,老實說,您到底要去哪?】

話裡雖帶上一個您,敲下這句話時倒映在屏幕上的臉色卻凝著濃重的不耐煩。

言文秀還是沒說實話:【說了去演出,你怎麼還不信呢?騙你我有什麼好處?】

話說到這份上,宴之峋已經不在乎她哪句真哪句假了,他現在最需要的是迎來肉|體和靈魂的雙重解放:【您去哥斯達黎加,還是把哥斯拉送到外太空,都是您的事,我隻是想知道您能不能把您可愛的外孫托付給彆人。】

這幾天下來,他內心的煩躁一點點地聚攏起來,快要衝破臨界點。

言文秀打馬虎眼:【小宴啊,我記得我說過的,你去上班的時候,就把出出交給老高家,等你下班,把他接回去就行了,這可不就是你說的托付給彆人嘛。】

【就隔著一排房子,接送也方便,你下班回來正好也經過。】

【我這就把老高夫婦聯係方式給你,小宴,你記得存一下啊。】

一副打死都沒得商量的態度,看笑了宴之峋。

【開什麼玩笑??方便?哪方便了?你是方便了,我呢?】

敲出這幾個字後,宴之峋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足足兩分鐘,最後一鍵刪除,摁下鎖屏鍵,重重將手機反扣在床頭櫃上。

他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吐出,視線飄散間,注意到床上翹著二郎腿安靜睡覺的小屁孩突然一哆嗦,右腿掉了下來,砸在床板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窗簾不能完全遮光,即便房間裡已經是一片昏暗,外麵的路燈還是透了進來,隱隱約約能看見他的表情,眉心微皺,嘴巴也扁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扯開嗓子號啕大哭。

生怕這小孩醒來又纏著自己不放,宴之峋的那口氣息就那樣卡在嗓子眼,不敢吐出。

直到言出側過身,一把抱住他胳膊,咂巴兩下嘴後又沒了動靜,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下來。

他沒想明白這小鬼為什麼會這麼黏自己。

兩個人的相處過程中,他看不見自己的神情,但可想而知,不會好看到哪去,尤其是他的口吻,即便已經很努力地在克製著,會泄露出幾分不耐煩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還是說,像言出這年紀的孩子都這麼自來熟、愛撒嬌?

宴之峋不敢確定,於是他試著將記憶往回倒,絞儘腦汁也想不起來三歲發生的事,最多隻能回憶到七歲那年。

全國少年兒童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成績發布的當天,他拿了頭獎,討賞般似的跑到宴瑞林的書房。

宴瑞林剛結束一通電話,穿上大衣準備出門,獎狀他隻掃了一眼,連誇獎時都是心不在焉的,快到玄關時,才不緊不慢地補充了句:“想要什麼跟你媽說。”

“就今天一天,我想和爸爸在一起吃飯。”

他拽住宴瑞林的衣袖——他很擅長裝模作樣,知道怎麼才能勾起長輩的惻隱之心,但他那時還不知道,宴瑞林根本稱不上長輩,更不可能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隻是家裡教條主義演化而成的冷漠又高不可攀的權威。

兩秒的沉寂後,宴瑞林麵露不耐之色,甩開了他的手。

窗外的夜色爬到宴之峋的臉頰,他腦海中的混沌被澄澈的月光驅趕,轉瞬即逝的明朗後,他想起來了,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自有記憶以來,他就沒過過一個像樣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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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死前走馬燈般的畫麵接二連三地撞進腦子裡,以至於被鬨鐘叫醒的那一刻,他出現了短暫的心悸現象,好半會,遊離的思緒才得以歸攏。

胸口濕答答的一片,是言出的口水。

他額角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把趴在自己身上這小鬼丟到四樓親媽那。

“你給我起來。”他捏他的臉,他沒反應,又去捏他跟蓮藕一樣肉乎乎的手臂,才有了輕微的皺眉反應,腦袋抬起兩秒,又落了回去。

起床,肉眼可見的困難。

之後宴之峋又花了五分鐘,磨破了嘴皮子,才成功將小鬼叫醒。

言出睡眼惺忪,邊抓臉邊說:“外婆。”

“……我不是你外婆。”

言出眼睛睜大了些,迅速改口:“狗蛋。”

宴之峋成功被磨到沒有了脾氣,“起來給你換衣服,然後我去上班。”

言出屁顛屁顛地跟在宴之峋身後進了浴室,“那出出呢?”

“給你送到彆人家去。”

“狗蛋不要出出了嗎?”

宴之峋裝作沒聽到,擠好牙膏後遞給言出,“早飯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嗎?”言出嘴巴裡塞著青蛙兒童牙刷,發音囫圇不清。

宴之峋從他的反應裡推測出他說了些什麼,嗓音忽然卡頓了幾秒,出聲時隻發出一道極輕的嗯。

在言出的懇求下,宴之峋帶他去了老高家開的早餐店,倒也省了他不少事,吃完後他直接將言出丟給老高夫婦。

大概是言文秀提前跟他們打過招呼,夫妻倆隻樂嗬嗬地應了聲好喲。

宴之峋戴好圍巾離開,快要拐到街口時,他止步回頭看了眼,言出就站在“家有好餐”招牌邊,一蹦一跳地朝他揮手。

他手指不由一緊,半晌不動聲色地彆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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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宴之峋在宴瑞林安排的醫院當了兩年醫生,對於各項規章製度了然於胸,加上報道那天把該領的東西都給領了,他很快就進入工作狀態。

主任許國雄不知道是因為不放心,還是收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命令,給宴之峋撥了個師父。

“羅茗人呢?”他腦袋轉了圈,沒找到人。

有人搭話:“做手術去了吧,我記得羅老師上午有好幾台手術。”

許國雄朝白板看去,默了兩秒,對宴之峋說:“小宴,羅老師十點的手術你去跟一下,他要是想把你趕出來,你就說是我要你跟的。”

宴之峋沒什麼意見,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事實證明,許國雄想多了,羅茗不僅沒把他趕出去,手術過程中,連半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捱到午餐時間點,宴之峋一個人去了食堂,在阿姨的熱情推薦下,點了份蔥爆牛肉和番茄炒蛋,拿到手後發現隻有蔥和番茄,牛肉和蛋湊在一起的碎末還沒大拇指粗。

他一口沒動,把餐盤放到回收處,去小超市買了礦泉水和乾到一咬就掉渣的吐司後,然後又去藥房那領了份葡萄糖漿,兌進水裡,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忽然察覺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這目光中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攻擊性,上下逡巡的幾秒,足夠完成對一個人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