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原來他就是那位拋妻棄子的狗蛋……(2 / 2)

過期童話 薑厭辭 6248 字 2個月前

宴臨樾目光迎了上去,一臉坦蕩:“去拜訪一下你入住的房子主人。”

宴之峋腳步停住了,大腦跟著有幾秒停止了思考,“要隻因為這個,你現在就可以回申城了。”

他語調拖得又長又慢,“房東沒在桐樓,至於去的哪,我也不知道。”

一片寂靜中,宴臨樾收回視線,“當初跟房東在電話裡溝通的時候,她跟我提到過她有個外孫,你見過沒有?”

豈止見到,還被那小磨人精纏了幾天。

這話宴之峋沒說出口,他隻是輕輕點了下頭,隨即從鼻腔溢出一聲嗯。

等他反應過來想要開口詢問宴臨樾為什麼突然提到言出時,車已經在對方的指令下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對暗紅的尾燈。

凜冽的風刮來,落葉被帶著跑,發出簌簌的響聲。

宴之峋遍體生寒,不受控製地纏緊了圍巾。

在桐樓待了快十天,他還是沒法適應這裡的夜晚,又潮又冷,風也大,撲到光裸的皮膚上,像冰碴兒滲進五臟六腑。

回到臥室,暖氣逐漸驅散了肌膚的寒涼,酒精開始上頭,澡都顧不上洗,就著毛衣躺到羊毛地毯上,眼皮瞬間沉重到像壓著一整床的棉絮。

半小時後,他從睡夢中醒來,是被人壓醒的。

看著坐在他肚子上的言出,他腦袋又開始鈍痛,“下去。”

言出睜著大眼睛,搖頭晃腦一陣,跟青蛙一樣,伏到他胸前,“狗蛋毛茸茸、暖呼呼的,像哭哭的趴趴狗。”

“……”

什麼亂七八糟的。

宴之峋懶得扯開他,也懶得去問趴趴狗又是什麼品種的狗,麵無表情道:“你媽呢?又把你丟下了。”

“哭哭今天開始工作啦……”說完,小家夥開始控訴,“狗蛋你回來得好晚喲,出出都等你好久好久了。”

宴之峋雙手從他腋下穿過,隨後將他一把拎起,放到一邊,“你媽有工作,我也有。”

言出選擇性地不聽,自說自話道:“狗蛋,出出想洗澡澡。”

宴之峋聽笑了,“我猜你洗完澡澡後,還想跟我一起睡覺覺。”

言出狂點頭,“不行嗎?”

乾巴巴地對視了兩分鐘,宴之峋敗下陣來,“睡衣呢?”

“出出去拿!”

宴之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言出屁顛屁顛地跑上樓,遲疑兩秒後,他進了浴室,往浴缸裡放溫水。

言出動作很快,抱著一疊衣服再次出現時,浴缸的水位尚淺,等宴之峋下達指令可以脫衣服了,他飛速將自己剝得光溜溜的,艱難爬進浴缸,玩了會水後問:“狗蛋,你不和出出一起嗎?這裡麵好大的。”

宴之峋沒有要和一個屁大點的小孩坦誠相對的打算,冷漠地選擇搖頭拒絕。

言出隔了會又說:“狗蛋,我要小鴨子。”

宴之峋反應慢了好幾拍,“你媽連晚飯都沒給你吃?”

“吃了好多東西,有肉、有蛋,還有青菜。”

“那你說什麼鴨子?”

“鴨子就是捏一下就嘎嘎叫的小鴨子,它還可以跟出出一起遊泳。”

宴之峋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橡皮鴨,“我這裡沒有。”

他一個大男人,泡澡還和橡皮鴨一起,算怎麼回事?

“出出有。”

“……在哪?”宴之峋咬牙切齒地問。

言出伸出四根手指。

“你媽房間我可去不了。”

“不在哭哭房間,在衛生間。”

見宴之峋一副無動於衷的姿態,言出撇撇嘴,“狗蛋,不行嗎?”

“……”

又是這三個字。

短小精悍,殺傷力極大。

宴之峋起身,換下浴室專用塑料拖鞋上了四樓。

樓道亮著燈,拐角處的打印紙依舊矚目,他將步子壓得很輕,在意料之中,四樓臥室關著門,靠北的房間倒大門敞開,裡麵不臟,但亂糟糟的,雜物堆放得毫無秩序可言。

看得他強迫症差點犯了,拚命忍住才沒有上前動手收拾。

衛生間倒很乾淨,三層推車置物架上的沐浴用品擺放得整整齊齊,宴之峋在最上層看到了言出需要的橡皮鴨,拿走後,又把事先準備好的便簽紙粘到一瓶麵霜上,毫不留戀地離開。

當宴之峋將橡皮鴨放到水裡後,言出開始蹬鼻子上臉,又像在恃寵而驕,“它的好朋友呢?狗蛋,你隻把黃黃拿來,棕棕會很孤單的。”

宴之峋深吸一口氣,去了第二趟。

言出又問:“粉粉呢?”

第三趟,宴之峋直接把橡皮鴨一家都帶來了。

言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小腦袋,領導範十足,然後說:“狗蛋,一會我不想喝珍珠奶茶了,我想喝熱牛奶。”

他口中的珍珠奶茶,早在宴之峋放洗澡水之前就下好單了,當然是這小鬼要喝宴之峋才點的。

沉默數秒,宴之峋忍無可忍:“你爸媽給你起名言出,是想讓你言出必行。”

言出無辜的大眼睛看過去:“我外婆老說我媽想一出是一出,我媽才給我起的這名。”

這麼兒戲的取名,他爸都不阻止?

宴之峋沒忍住問出聲。

言出垂眼,攪動著他的小肉手,邊說:“我沒見過爸爸,但我媽說他叫狗蛋,一聽就是沒讀過書的,用外婆的話說,就跟隔壁家的鐵柱叔一樣,沒文化。”

“……”

宴之峋語塞的同時,突然意識到言出為什麼會一直叫自己狗蛋。

真正的狗蛋應該和他的年齡差不了多少,中國家庭千千萬萬,真正幸福的卻沒有幾個,各有各的矛盾和問題,比如他的家,形同虛設的父親,被權威支配下唯唯諾諾的母親,無時無刻不被迫處於相互比較狀態中的兄弟。

也因此,他更能體會到缺失的父愛會對一個孩子的成長造成多大的影響,言出會將對父親的期待轉移到他身上,能理解。

可理解歸理解,在被人當成替代品後,說心裡沒有一點彆扭感是假的,宴之峋抿直了唇,維持了數分鐘的沉默,然後才抬眼看向又開始玩水的言出。

他的皮膚白皙細膩,五官精致漂亮,鼻子和嘴巴像極一個人。

搜腸刮肚一番,腦海中的影像最終定格在宴臨樾上。

宴之峋頓了很久,久到雙腿發麻。

先前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在這一刻順利解開,包括宴臨樾為什麼非要他住到這地方,臨走前又問起言文秀外孫的事。

原來他就是那位拋妻棄子的狗蛋。

同作為被宴臨樾傷害過的人,宴之峋看向言出的眼神,從煩躁不耐變成同情憐愛,連帶著給他穿衣服的動作都輕柔幾分。

回到臥室,宴之峋拿上手機去了北麵儲物間,嘟聲響了不到三秒,切換成宴臨樾亙古不變的清冷嗓音:“什麼事?”

宴之峋也不跟他廢話,開門見山道:“這纏人精是你的孩子?”

“你在說什麼?”

“在說房東的外孫。”

時間在無聲的環境裡顯得拖遝又冗長,宴之峋的心率一直居高不下,底下陸續有車輛經過,光來了又散,將沉黯的夜色切割著幾何形狀。

許久才傳來宴臨樾的回複:“有病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