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說話 蒼穹之下,夜色融……(1 / 2)

蒼穹之下,夜色融融,星光黯淡,不見明月。

妖獸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黑色的血隨著山地的起伏四下蔓延,沒入雜草。令大多數除妖師聞風喪膽的惡妖多耳半截身子插在被血染紅的泥地裡,千咒貫穿其胸口,撐起上半身。它目眥儘裂,嘴被撕到耳後,口中含著一個發著藍光、奇形怪狀的頭骨。見多識廣的除妖師一眼就能認出那是玄香獸的頭骨。

玄香獸骨帶異香,以鮮血滋養,香傳百裡,能吸引其他妖獸。修為越高,骨香的吸引力越強,是天然的妖獸誘捕器。

玄香獸天生能吸引大妖,一降生就有大妖伴其左右,護其周全。隨著修為增長,守護大妖也更為厲害。一隻百年修為的玄香獸身邊出現九尾狐一類的妖物並不罕見,所以很少能看見除妖師擁有修為超百年以上的玄香獸骨。

眼前的頭骨通體深藍,修為少說也有五百年。

江寒棲蹲在地上,手插在一具虎妖的屍體裡,感受它的體溫慢慢流逝。心口刺痛,他抬手往手臂上劃了一道,眼睛不帶眨一下。

鮮血直流,疼痛緩解,繃帶上的蝴蝶結吸飽了血,兩隻翅膀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煩躁。

他從看到洛雪煙和那個蠢東西談笑就開始煩躁。煩躁攢著攢著,堆成了殺意。

那裡麵本來帶著洛雪煙的一份。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那點殺意莫名其妙地消融在從肌膚相接處傳來的暖意裡。最後,他既沒有斷了她的雙腿,也沒有卸掉她的胳膊,隻是輕描淡寫地沒收了錢袋。

可殺意並未徹底消失。他閉上眼,滿腦子想的都是將小道士大卸八塊。

道士以身受重傷的弱勢姿態闖入洛雪煙的世界,輕而易舉得到了她的同情。他看得出洛雪煙喜歡那個小道士,望向他的時候眉眼彎彎,嘴角含笑。

那是在他麵前不曾有過的輕鬆自在。

也是,農夫怎麼可能會喜歡一條忘恩負義的蛇?

他也沒想去討她歡心。喜歡也罷,厭惡也好,反正係著縛魂索,她逃不掉,餘生隻能呆在他身邊,為他獻上鮫人曲,至死方休。

可既然是他的所有物,就不該對其他人產生依戀!

那個時候就應該殺掉他。

江寒棲這麼想著,手下用力,捅得更深了,屍體下湧出一大攤血。他抽出手,神情淡漠,抓起旁邊的匕首,剝下一張完整的虎皮,割下四肢尾巴,又一點點切肉剔骨。

他全程代入小道士的臉,下手又快又狠,沒過多久,虎妖屍體就變成了一副骨架和一堆肉塊。

體內咆哮的殺意總算消停。

江寒棲起身收好玄香獸的頭骨,拔出千咒,跨過縱橫在地上的屍體,朝水潭走去。

他一把火燒了沾滿了血的夜行衣,步入潭水,洗掉身上的血,換上乾淨的衣物,下了山,回到王家。

洛雪煙被重物倒地的聲音吵醒。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抓起放在床邊的血符,警惕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等了許久,沒聽到第二聲。她攥著一把符咒,挪到床邊,抹黑找鞋,想點上蠟燭看看情況。

腳下碰到東西,心一下飛到了嗓子眼,洛雪煙甩下幾張符,退回到床邊,抱著被子縮成一團。

壓抑的喘.息聲時斷時續,但血符卻如泥牛入海,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是妖?洛雪煙眉頭緊鎖,抄起枕頭扔到地上,不速之客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攥緊手裡的血符,鼓起勇氣回到床邊,往地上看去,模模糊糊辨認出那輪廓是個人形。她踢了下那人的腿,他還是一動不動。她大著膽子下了床,湊到他跟前。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人的臉。

江寒棲!

洛雪煙丟掉血符,扶起不省人事的江寒棲。

他眉間金蓮明明滅滅,是蓮花針發作了。

兩人體型懸殊,她拖不動江寒棲,隻好坐到地上,讓他靠在懷裡。她拍了拍的臉,試圖叫醒他。可他還是雙目緊閉,疼到渾身都在抖。

洛雪煙心急如焚。她張開嘴,想哼唱鮫人曲,然而嗓子沒有一點可以發出聲音的跡象。

鮫人曲那個金手指不會是一次性的吧?

洛雪煙怔住。她原以為唱鮫人曲的觸發條件是蓮花針發作,沒想到隻能唱一次。

她頓時心亂如麻。江寒棲留她是為了鮫人曲,得知真相肯定會毫不猶豫殺了她的。

洛雪煙想了半天想不出要怎麼圓,歎了口氣,寬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垂眸看到垂在地上的那隻手黑乎乎的,不是冷白皮應有的顏色。她一愣,覆上江寒棲的手,摸到一手粘稠。全是血。

她順勢往上摸了摸袖子。不出所料,濕漉漉的,吸飽了血。

江寒棲又自.殘了。

洛雪煙看他疼得連聲呻.吟都發不出來,於心不忍,張開五指,包住拳頭,一點點撐開指縫,跟他十指相交,分擔他的痛苦。

江寒棲的手比平時還要冰。他疼狠了,忽然用力抓緊她。

洛雪煙隻覺得手像被寒冰狠狠咬了一口。她下意識想抽回手,江寒棲卻抓得更緊。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吐納間,微弱的□□聲衝出喉嚨。

洛雪煙僵在原地。能發出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