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緊繃,凝水成箭。
今安在瞄準逃竄的青蛇,鬆開手,三箭齊發。
一箭釘在蛇尾,一箭穿破七寸,一箭貫入頭顱。箭箭無虛發。
青蛇當場斃命。
三支透明箭矢散開,聚成水蓮模樣,盛開於屍體之上。
今安在默念心訣,手中長弓化為無形之水,裹住右手。他放下手,食指上多了個流光溢彩的水色素戒,隱約可見活水在其間流動。
今安在跳下院牆,走向青蛇。越靠近,妖氣越重,嗆得他咳了兩聲。他掏出匕首,刺入蛇身,挖出一顆青色的妖核,隨即召出風華錄,將妖核喂了進去。
卷軸上赫然出現一道蒼勁小字,是有關青蛇的記錄。
三朵水蓮花瓣大張,最外層的花瓣落下,觸地化水。瞬息之間,水蓮凋謝,地上隻餘三灘被水衝淡的血跡。
妖核已取,妖氣卻仍未散去。
今安在連連打了幾個噴嚏,用袖子捂住口鼻,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青蛇屍體。
奇哉怪也,一個修為不足以化為人形的蛇妖妖氣竟重到如此地步。
今安在抬眼,看到一扇半掩的雕花木門,木頭是黑色的。光線沒照進屋裡,透過門縫,他隻能窺見一點模糊的光景。
今安在站起身,推開木門。塵埃飛舞,濃鬱的妖氣撲麵而來。他擺手趕了趕灰塵,走進屋裡,環顧四周。
牆壁一片漆黑,沒什麼擺設,空蕩蕩的。
今安在向裡走去,腳下踩到一個物件,低頭一看,是個一截木條,通體黑色,一端顯出原木的顏色,像是桌腿的部分。
他抬起腳,木條離了位置,在地上劃出灰燼。
這裡被火燒過?他這麼思忖著,穿過月門,行至內室。
蒼蠅在殘缺的鼠雀屍體上方盤旋,血跡發暗,死了有些時日了。老鼠和鳥雀皆成雙入對,體型顏色毫無差彆。
“一分二,自相殘殺......”今安在沉思低喃,遺忘的妖物名在嘴邊呼之欲出。他站在那兒想了會兒,還是沒能記起來另一種妖物是什麼。
他敲敲腦殼,失落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要是師父還在的話肯定會把我手打折的。”
老道士手持戒尺的畫麵曆曆在目,今安在的思緒被卷進那個再尋常不過的黃昏。
鶴發童顏的老者坐在樹蔭底下的搖椅上,手一鬆,葫蘆裡的酒撒了一地,酒香四溢。
他目送老道士的身體化成上千隻蝴蝶振翅飛進山野裡,並沒有感到悲傷,隻覺得太陽落得好快,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他把那間簡陋的木屋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又將未開封的酒壇埋到院子裡的桃樹下,然後坐在門檻上數了一夜的星星。
老道士很全能,箭術、對弈、劍術、畫符、占卜、醫術,好像什麼都會。然而他悟性極差,最後隻繼承了他的箭術。
晨光熹微,他背上老道士給他的若水弓,對著門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下了山,沒回頭。
時至今日,今安在發現自己有些舍不得那個會板著臉罵他笨的老頭,但是他已經不在了。他摩挲食指上的素戒,想起老道士的訓誡:“獻此身,護世安。”
今安在既是他的名字,也是他誌向所在。
他將傾其一生,斬殺妖邪,為天下蒼生立命。如此這般,命數將儘時,他才能告慰老道士在天之靈,無愧其養育之恩,道上一句:“而今,安在。”
不能放任不管。
今安在甩出一道淨符,除去難以消散的霸道妖氣,決定追查背後的妖物。
臨水城南,富商雲集,商鋪鱗次櫛比。車水馬龍,人群熙攘,吆喝聲此起彼伏。
“姑娘,算命嗎?”攤位占卜的算命先生相中一個行色匆匆的嬌俏少女,打算從她身上撈今日第一筆錢。
她聞言停下腳步,看向他。水眸靈潤,麵若桃花。
算命先生在這一瞥中短暫地失了神,心道富貴人家的小姐當真不是庸脂俗粉。
“我不想算命,想跟先生打聽點事。”少女走到攤位前,帶去一股女兒家的香氣。
“姑娘想問什麼?”美色當前,算命先生狠不下心來用管用的伎倆誆騙錢財,樂嗬嗬地接上她的話。
“臨水王家。”
狼狗始終沒變異,調查毫無進展,雙生之謎愈發撲朔迷離。
江寒棲不經意的一個問題讓僵局出現了新的轉機。他問是:“當初為什麼搬家?”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杜如雲臉色慘白,筷子掉到地上。
王煥金見狀將她摟入懷中,安撫幾句後才搪塞道:“是因為如雲愛吃春安軒的糖蒸酥酪,沒什麼特彆的理由。公子莫再追問了。”
說完他向眾人致歉,扶著杜如雲離開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