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9 毛茸茸圍巾(2 / 2)

蘋果核 yespear 4306 字 2個月前

“而且,隻有我會叫你小果,是不是很獨特,很好辨認!”

宋杳一口氣說完一長串話後,咬著吸管認真喝了一大口青蘋果味早餐奶,臉上是得意又可愛的笑。

周霽年一如既往地無可奈何。

“小果小果小果!”宋杳才不聽周霽年的澄清,故意連聲喊著逗他。

周霽年低著頭隨便翻著教材佯裝不理她,倒是一旁的宗成豫樂開了花。

不過宋杳也就逗了他幾句,很快就把心思花去跟新同桌還有前桌鄰桌聊天了。

隻留他一人在最後一排看著書,默讀著“鵝鵝鵝,曲項向天歌”;身旁還有一個自從聽見那一聲“小果”後臉上笑沒掉下來過的討人厭的宗成豫。

小學生活的第一頁就像過家家遊戲的介紹。

由自我介紹、同學介紹、老師介紹構成,包含班乾部角色扮演與語數英遊戲PK。

新同桌可能是NPC,一起去操場包乾區值日的隔壁班陌生同學也可能是遊戲重要角色……

遊戲難度可能是易,可能是難,也可能是地獄模式;可是不管怎樣,英雄騎士宋杳有信心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並通關遊戲達成完美結局。

她在餐桌上邊偷偷挑出張虹夾到碗中那一筷子菜裡她不喜歡的豆芽,邊挺著胸脯自信滿滿地宣誓。

而張虹隻揉了揉她的頭發,然後又把她費儘心思挑出來的豆芽夾回她碗中,鼓勵性地誇了句“我們家杏杏是最棒的!”

但是又和宋清平隱晦地交換了個眼神,張虹默默在心中歎氣,還是她和老宋沒本事,才讓杏杏連個什麼重要班乾都沒撈上,隻得了個吃力不討好的紀律委員和值日班長當。

她去探聽了一下,一年1班的班長是實驗小學副校長的兒子,副班長是三年1班班主任小孩,連樓下小蘋都因為陳秀蘭那千絲萬縷的關係當了個學習委員呢!

雖然都是委員,可學習好像聽起來就是比紀律好;張虹悶悶不樂地想,心中估量著她和老宋什麼時候得去給班主任小唐老師送個禮。

大人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宋杳才不懂。

她隻努力背著47聲韻母和26字母,每天都為“aoe”和“abc”頭大;也為著小明追小麗、A口輸水B口放水、小雞小兔在統一籠子裡而苦惱;但更多的時間還是在讀書。

讀很多冒險小說,看一些童話故事,書桌上堆著一摞《笑貓日記》,馬小跳和皮皮魯的故事爛熟於心,按著學校分發的暑期閱讀書單讀《假如給我三天光明》《草房子》,每周準時準點出現在街角書店,將書架上的拆封樣書輪番閱讀。

小學六年像是一張簡約的簡筆畫,橫平豎直,偶爾彎折。

宋杳從值日班長莫名晉升為副班長,戴上了紅領巾,學會了騎自行車去上學,當了中隊委,長高了,頭發長了,生理期第一次來的手忙腳亂,輾轉在英語班和奧數班的煩惱,偶爾為著她愛他,他喜歡她的八卦不解,更多的為著有那麼多的書還沒讀過而驚慌。

六年其實隻是一瞬,但瞬息萬變。

比如她最愛的動畫片從《魔卡少女櫻》變成了《守護甜心》,又比如同桌從小白輾轉幾次變成了靜靜,還比如她的語文是一等一的好,可數學又要被老師敲腦殼批評,再比如,她和周霽年的關係從再清白不過的青梅竹馬變成了不尷不尬的難定義關係。

於是,宋杳在為自己填寫小學畢業同學錄時,在最好的朋友那欄填的是“周霽年”,可最討厭的人那一欄也填的“周霽年”。

喜歡他是因為他會耐心為她講解什麼鬼追及問題,什麼鬼雞兔同籠問題;小蘋的數學可是年段第一好呢!

喜歡他還因為他會在她犯懶不想騎自行車上下學時,耐著性子蹬著腳踏板吭哧吭哧載著她上學,書包側邊袋子中還揣著給她帶的早餐雞蛋和豆漿。

喜歡他陪著她一同偷偷玩電腦,電腦還是周霽年舅舅某年回國是給他們母子兩費了好大力氣帶的,那是聊天社交軟件剛麵世的時代,他們擠在小小電腦桌前玩著對對碰、連連看與新潮的企鵝寵物和農場,輪流掛機刷著皮卡堂的等級。

……

可宋杳討厭他一看見她拿著衛生巾去廁所就臉紅的臉。

也討厭他忽然生長蓬勃的身軀和熱騰騰的骨肉,討厭他書桌內繁衍的情書,討厭他熟稔的肢體接觸,討厭他混在那群嘰嘰喳喳煩人的隻會討論誰愛誰的男生堆裡,討厭他的高人氣與一張自帶三分笑的臉!

反正就是討厭他!

這種奇怪心事是酸甜的檸檬糖,是厚厚書中描繪的易感青春期,是笨拙又天真誠摯的感情,是同學錄上反複出現的“周霽年”這三個字。

這就是她的小學幼稚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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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杳在暖氣片罷工的狹窄倫敦公寓中被凍醒,鼻子悶悶的,腦袋也悶悶的。

感冒了?

被周霽年傳染了?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一旁桌上安靜站立的小鹿玻璃板。

睡不著,索性從潮冷的被窩裡爬起,用那條陌生的新鮮毛絨圍巾密不透風地裹住身子,宋杳蹲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對著空蕩蕩的文檔頁麵失神。

然後伸手拉開書桌抽屜,撈出一盒未拆封的煙與一個廉價塑料打火機。

指尖有火星閃爍,唇齒之間是凜然的薄荷味,加深了鼻子的沉重,宋杳對著閃爍光標無聲吞吐一個完美煙圈。

腦袋裡是七八歲和十一二歲的周霽年和宋杳在嬉笑打鬨鬨彆扭,搞得她腦袋暈眩的疼。

連指尖的香煙綿綿掉落在昂貴圍巾上都未察覺。

待回過神時,隻與羊絨格子上那一個淺淺的香煙灼痕。

她和周霽年的少年時代,也是一道落在她胸膛的香煙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