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寒鬆塢(四)(1 / 2)

過了夜最深的時刻,天邊泛起了些許亮光,隱隱約約的,仿佛是這山間的霧氣一樣逐漸凝結。

馬兒不知這一夜究竟經曆了什麼,還在縱情享受這山穀裡新鮮繁茂的野草,被何譽一拽,牽著走了兩步遠,便又固執地停了下來,低頭去啃另一顆樹下的,這下再怎麼拽也拽不動了,直把何譽弄得沒了脾氣,站在一旁乾看著。

雲慎見狀,把關著三個馬匪的馬車緊緊關上,拍了拍陳澍的背,示意她去幫把手。他連拍了兩下,陳澍卻應也不應,手裡摳著那破鐵刀,出神地看著何譽。

拍到第三下,她才回過神來,怔怔地回頭去看雲慎。

雲慎訝然,直問:“你這會發什麼呆呢,不跟過去麼?”

“跟過去?”陳澍反問,臉上竟顯出了些許踟躕,又看了眼叉腰站在馬群旁的何譽,道,“那我要跟他開口麼?是不是有些太莽撞了?”

“莽撞?”雲慎一時失語,道,“你是打算上前乾什麼?認親?拜師?又或是……看上這人了?我是叫你去幫忙搭把手!”

“你都想到哪去了!”陳澍氣性也上來了,道,“他方才的話你是一點沒聽是不是?”

“……聽當然聽了,隻是沒聽出來他方才哪句話累得你要用上‘莽撞’二字。”

陳澍一急,手上又連比帶劃起來,衝著雲慎比劃半天,道:“點蒼關,他要去點蒼關!”

“點蒼關怎麼了?”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麼笨!”陳澍一甩袖子,指著何譽,道,“……他!俠客!會武功!師出名門!和我們同住在一個客棧,對不對!”

“沒錯。”雲慎應了,看著陳澍急上頭的樣子,大約這才猛地明白過來,道,“你不會覺得……”

“哪裡是我覺不覺得,這事實分明擺在麵前,很是明顯了啊!”陳澍辯道,“丈林村這小山村,不過一條山路,一家客棧,一日裡能有多少俠客落腳?”

“……確實不多。”雲慎緩慢道。

“再有,”陳澍話卻還沒完,“你可還記得那當鋪老板說過的話麼?他說那當掉劍穗之人,是獨自來的,且還蒙著麵。原先我還想,這不過當個拾來的劍穗,又不是做什麼虧心事,為何要蒙麵?可一見著這位兄弟,我便恍然大悟了。”

“……你是說,他麵上有傷,怕這傷太過明顯,不欲被人認出來,才蒙了麵去當劍穗?”雲慎沉默半晌,接話道。

“你看,你這不還是很聰明的麻,一點就透。”陳澍道,“我說的是不是很對?”

雲慎瞧著她,上下看了一回,歎口氣,又默了半晌,終於道:“對,你說的對得很。”

“什麼對得很?”何譽笑著走來,駐足,略帶調侃道,“二位關係可真是教人豔羨呀,我那師妹同我可從不肯多說半句話。”

“他可不是我師兄。”陳澍說,她本來很是直來直往,這句話也是脫口而出,但她一見來人是何譽,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吞吞吐吐了起來,“……我們說……說你不是去點蒼關嘛……那……就是不知道你……”

“……願不願意與我們同行。”雲慎見陳澍半天哼唧不出話來,隻好接話道。陳澍便立刻閉嘴了,跟著一個勁地點頭。

“當然可以啊。”何譽欣然道,“我是代表師門去參加論劍大會,我見二位身手不凡,也是有此打算麼?”

“我二人不過是小門小派,可沒有兄台這樣的把握,不過去看看熱鬨罷了。”雲慎又拍了拍發傻的陳澍,道,“是吧?”

“呃?是,”陳澍道,“是的是的。”

“哈哈,兄台想岔了。”何譽笑意一滯,委婉地道,“你瞧我這樣子,哪裡稱得上有把握呢?旁的門派,不說是千乘萬騎了,少說也會派三五個門中好手,哪像我,就騎個小馬駒,孤身一人上路。”

就算方才不曾想到這一層,此時一聽,雲慎也明白了,當下抱歉地笑了笑,顯然是打算跳過此節,然而這畢竟是二人之間的默契,話不曾說透,於是有的人自然是沒聽明白的,當下便開口,問了出來。

“為什麼不算有把握呢?”陳澍問,“何兄應當更有自信些呀,這論劍比的又不是人多,就算我一人站在台上,我也敢說我是有把握的。”

雲慎向來來不及攔她的,隻得又衝何譽笑笑,道:“這姑娘心是好的……說話耿直了些,兄台莫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