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寒鬆塢(四)(2 / 2)

“沒什麼,我瞧你們二人都挺有趣的,也不妨同你們直說。”何譽說,頓了頓,竟自同陳澍解釋了起來,“姑娘有所不知,並非是我妄自菲薄,這大比雖論的不是人多,可各門派所派之人,卻也是依著各派實力來的。我派雖仍在這六大九小的名門之中,外頭看著光鮮,可江湖中人也大多都知曉我師門早已日薄西山,沒幾個好苗子了,便是一個個數,也僅居於九小之末,這兩年更是沒招到什麼人,我還傷了。若非這論劍會是定例,我師父都不想派人去丟這個臉。”

“哎呀。”陳澍應了一聲,不自在地摸摸腦袋,道,“原來如此,先前話有冒犯,何兄彆介意。反正我們同行,你不如把我們當作你師門親友,至少給你壯壯膽?”她說著,自己覺得誠意尤顯不足,還要撞撞雲慎的胳膊,教雲慎也表態來。

“姑娘好意我心領了。”雲慎還沒出聲,何譽便笑著道,“不說這些泄氣話了,儘同你們訴苦了,眼下可有個難題等著我們呢——那些財物,大抵是從那些客商手裡劫來的,畢竟不多,稍微好辦一些,用馬馱回去便是了,可這幾匹好馬,總不能就這樣晾在這山野裡吧?”

“這好說,我用——”

“你用什麼?”雲慎打斷了陳澍,皺著眉問。

陳澍瞅他一眼,又瞅瞅何譽,終究還是看懂了雲慎的眼色,聲調低了下來,道:“我用韁繩牽它們回去,總可以了吧。”

何譽喜道:“在下馬術不精,確實是牽不動那馬的,姑娘若有信心,可以一試!”

說著,便轉身往山坡上的馬匹走去,走了兩步,還回頭望向陳澍,似是等著他們。

天邊越發亮了起來,幾乎帶上了幾抹朝霞的暖色,方才還猶豫不決的陳澍和何譽那傷了的一隻眼一對,突地下定了決心,高聲喊道:“來了!等等我們!”一麵喊,一麵強拽著雲慎往山坡上走去。

見她情緒高漲,雲慎索性便由著她拽著往前走了,低聲問:“怎麼,方才不還不知道怎麼開口麼,又想清楚了?這何譽身上根本沒背劍。”

“我想清楚了。”陳澍說,衝雲慎一笑,“這何兄也是好人,他說他師門式微,不然恐怕也不會留下點蒼關的口信,八成就是想借我的好劍去拚一拚,等比完了再還我。所以他也好好收藏著那劍,不曾帶在身邊,足可見其珍重。反正我尋劍不急於一時,不如成人之美,借他用上幾日,你說呢?”

雲慎無奈:“……原來你想清楚的是這個。”

那山坡上的小樹林就在不遠處,他們一上山坡,快走幾步,便到了。沒了韁繩,有一匹馬甚至一路吃進了枝葉繁茂的樹林中,何譽小心翼翼地走近,拾起韁繩。

“姑娘可慢慢來,試試順著這馬的——”

何譽話音未落,隻見陳澍揚手抓過那韁繩,用力一拽,那馬起初還有些抗拒,伸著脖子把口中那捧草吃得乾乾淨淨,陳澍趁機再一拽,它就很是乖覺地由她牽著走出了樹林。

“它怎麼這麼聽話了,方才真是怎麼牽也牽不動的……”何譽道,語帶不解。

“我也不知道。”陳澍道,“是不是何兄方才用力了,嚇著它們了?”

何譽乾笑兩聲,也不好辯,隻道:“是這樣麼?”

二人走出小樹林,雲慎見他們順利回來,也折返往道上的馬車走去。

這一道,陳澍順路把幾匹馬的韁繩俱都牽了起來,一隻細胳膊抓著好粗的幾根繩子,卻是抓得穩當當的,那幾匹馬在她手裡像是換了個性子一樣,不犟,更是一點也不吵。

身後的何譽幾乎看呆了,是陳澍回頭喚他,他才回過神來,應了兩聲,跟上前來。

晨光熹微,微風正好,陳澍玩心重,見雲慎已先一步回到了馬車邊上,回頭看來,她便把手中韁繩一拋,縱身一跳,嬉笑著從小山坡上滑下來,身後野草被刮得塌倒一片,一直到雲慎的腳邊。

她也穩穩停在雲慎腳邊,衝著他伸出手,雲慎卻沒動,掛著臉,無言地瞪著她,默了一會。她見雲慎不動,卻也不氣,仍是言笑晏晏的,自己從地上蹦起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泥土。

“雲兄方才為什麼不許我幫忙趕馬呢?”她好奇地問。

“聽說過稚子抱金過市麼?”雲慎道,抬眼去望那山坡上手忙腳亂安撫馬匹的大漢何譽,“如今世間修道之人無幾,你身懷異法,正如那抱金過市的稚子,容易為人覬覦,尋常不應當顯露於人。”

陳澍晃晃腦袋,道:“可我又不是稚子,莫說是稚子了,就算是你,就算是何兄,也不能傷我一根毫毛耶。”

雲慎輕笑了一聲,回頭瞧她,道:“你以為凡世間隻有動武這一種方式麼?我且問你,若是有人劫了你心愛的寶物,你在意的親友,又以此脅迫你,你又待如何?”

陳澍眨眨眼,似懂非懂。

“……雲兄是說,若是有一天,你被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