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淯水(一)(1 / 2)

三人將馬匹與財物送回客棧時,這一夜已然過去了,連綿山脈映著霞光萬丈,好不漂亮。

那店家自然是千恩萬謝,不僅把房錢免了個七七八八,還不知從哪翻出個信物,叮囑他們隻消去不遠處的孟城碼頭,找某個姓覃的船家,再把這信物遞過去,保證給他們平平安安,準時準點地送去點蒼關。

去處知道了,一切便好說了。

何譽是騎著個小馬駒的,不必再操心坐騎的事,可陳澍雲慎二人卻是兩手空空。陳澍原還想著用那道法趕路,被雲慎這麼一勸,她又那麼一答,她自己覺得是沒說錯什麼,可二人氣氛仍是有些不對勁,在這個關頭,她就更不敢提此事了,拿著那當玉抵來的一包銀錢,正打算就在客棧裡買下兩匹馬,卻被何譽攔住了。

這何譽,看著身形健碩,手卻是不一般的靈巧。他隨便找了個木材店,手下敲敲打打,指揮陳澍又把幾塊板子拚起來,不過兩個時辰,一架光禿禿的小木車便被他造了出來,再墊上些稻草,鋪上張被褥,也是個能載人的小車了。

他做的時候,陳澍就在旁看著,滿心驚歎,大驚小怪的。

雲慎有些看不下去了,低聲提醒:“你自己山門裡沒有這些車具木器嗎?怎麼一副沒見過的樣子。”

“我沒見過現做的!”陳澍同他咬耳朵,歎道,“我師兄……我師兄從來都是直接掐手決,用法力,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有人會用手做木工呢!”

破破爛爛的小木車,由那小馬駒慢悠悠地拖著,一路顛來顛去地穿過了群山。他們互通了“身世”,又有前一夜的經曆在,三人感情不比尋常同路人,還論起次序,正經稱起兄弟來,加上何譽當真有一副好嗓子,一路行一路唱,這山路竟也不覺得艱難。在第三日的傍晚,他們終於趕至孟城。

許是見多了奇人異事,城門口的守衛也不過多看了他們兩眼——多看了這渾身刻著粗糙二字的小木車兩眼,也不曾阻攔,大大方方地放他們進城了。

這孟城可比丈林村繁盛多了,甫一進城,便有不少街邊叫賣的,直把陳澍的魂都給勾走了,這裡瞧瞧,那裡看看,恨不得眼珠子都黏在這些個攤攤鋪鋪上。

這回輪到了雲慎,不僅要架著馬車,還要一隻手緊緊抓著陳澍,防止她不知什麼時候、不知看見什麼感興趣的物件,指不定一下就從這小破車上彈射出去了,好不辛苦。

何譽把二人動作看在眼裡,道:“雲老弟也不必這麼緊張,小陳姑娘自有分寸的。”

雲慎搖搖頭,好笑道:“她能有什麼分寸?”

不料陳澍眼神死死瞧著那些攤鋪,耳朵卻是聽著八方,發尾一掃便搭在雲慎手臂上,她倒仰過頭來,衝著雲慎氣鼓鼓道:“怎麼偷偷說我壞話呢!”

“哪裡說你壞話了?”雲慎道,用手護住她,“怕你失手跌下去而已。”

“好吧!”陳澍很快又原諒了他,把腦袋轉轉,又坐了回去,但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雲兄其實不必擔心我,我能護住自己嘞!”

雲慎輕嗤一聲,道:“我哪裡是擔心你傷了,我是擔心你把人家攤子撞壞了,本就靠當那玉才得了幾個錢,彆到頭來彆都賠完了!”

——

眾人在孟城中找了個客棧,先行休整。三人中也就何譽行走江湖,多少來過幾次孟城,不僅熟悉這城中街道,連那客棧的店家他也能叫的上口來。

等定下了房間,吃過晚飯,他小喝了幾口酒,僅僅這麼幾口,卻是醉得不輕。陳澍在飯桌上起哄,說要出門逛逛,他也囫圇應了,這回連雲慎都勸不住這一大一小,眼見月上中天了,三人還出去湊了回夜市的熱鬨。

也不知道陳澍嘴巴是何時這麼甜的,一路逛,一口一個好大哥,直捧得何譽是不僅僅隻被酒迷暈了頭,更是在一聲聲恭維中飄了起來,大手一揮,連給她買了好幾個各色各樣的糖人吃。

陳澍自然是心滿意足,吃完了這個孔雀又去吃那個老虎,甚而還頗為大方地分了一個兔子給雲慎,以圖堵住他的嘴。

何譽看著,不自覺笑了笑,街邊燈火輝煌,揉開了他硬朗的輪廓,他再笑起來,露出白牙,便不複凶惡,反而竟是顯得有些憨厚。

“小陳姑娘不曾在師門吃過這些零嘴點心麼?”他幫陳澍拿著那隻好長的巨龍,問。

“大抵是吃過一兩次的吧?”陳澍仰著脖子認真地想,“但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師父管得嚴,不許我們吃這些。”

何譽想起什麼似的,也是一笑,道:“那這回下山可以多吃一些。”

“不行,”陳澍沉重地同他咬耳朵,“你不知道,你身後那個雲慎,比我師父管得還嚴!”

好險這句話沒被雲慎聽見,又或許他實則是聽見了,隻是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