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論劍台(一)(1 / 2)

有人卻不和陳澍同樣作想。

何譽坐在樓閣之上,秋日裡本來沒有這麼炎熱,可他額頭的汗珠已然斷了線一樣直往下淌,這其中自然有部分原因是那高掛的烈日,可更是因為他正坐著的位置。

高聳入雲都還罷了,畢竟前些年也都是這麼過來的。關鍵是他身旁正圍坐著的四五個人,都是一身華貴道袍,腰間掛著血玉——一如當日李疇遞給陳澍的那塊。

同他坐在同一處的,都是碧陽穀之人。

甚至其中包括李疇在內的兩三人還曾經在這擂台之上同他交手過。

單說何譽多少也參與了幾屆論劍大會,按慣例,幾大門派確實是要在首戰同台觀戰的,整整十五個門派齊聚一堂,也是圖個場麵宏大。可無論是哪屆,怎麼安排,也沒有這麼不長眼色到把寒鬆塢與碧陽穀安排在同一台觀戰的。

整整十二個擂台,除卻正比賽的那台子,一共十一個,可偏偏就把他安排在這裡了。

除了這一個台子,旁的觀賽席中都是有說有笑的。想也知道,就算幾日後要拔劍相向,各個門派如此長久地屹立了數百年,沒些世交或是恩怨,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不巧何譽撞上的是後者。

但細說起來,那外圍的數個看台上確實俱都和樂融融,但這些樓台之中,還立著另一座樓閣與擂台相對,正是沈詰所坐的,此時倒也是靜悄悄的,一片沉默。

沈詰大約是平素就不樂意應酬,一個人坐在眾人之中,懶洋洋地瞧著比試,時不時抿上一口茶。但她身旁的幾人,包括那日捉應瑋回門派的女劍客,也都默不作聲,要不是他們之中還偶爾有些交談,幾乎就和何譽那座死寂一般的看台差不離了。

這一切都被陳澍看在眼裡。

她畢竟第一次見這樣暗流湧動的場麵,一時隻覺得比那場上比武的兩人有意思多了。沈詰畢竟地位超然,又算是在主場,有這個底氣不去應酬。然而她身邊那些武林人士,明明是在這點蒼關,是朝廷治下幾乎最重兵把守的地方,卻仍舊如此自行其是。

且不論這不比碧陽穀和寒鬆塢那樣的世仇,不知是哪裡來的恩怨,單論這互不搭理的底氣,至少若是何譽坐在沈詰身邊,是不敢有的。

陳澍津津有味地瞧了好一陣,直到那比試都結束了,要不是雲慎推她去,她險些錯過了自己的正事。

看完首戰,其餘參賽者都要去這十二個擂台前領自己的小木牌。這木牌就如同那入住的牌子一樣,一人一牌,憑牌參賽,丟失遺漏皆自負。又因這分派十二個擂台畢竟是人為分派,前些年總有那麼幾個刺頭抱怨論劍大會內有不公,排次有講究,故而這幾屆的分派全交給參賽人自己決定,每個台上隻固定有個擂主一樣前一屆排名前十二的固定參賽者,其餘人皆在首戰觀賽完畢後自行報名。

因此,能否順利晉級,這報名也是有一番講究的。

旁人不比陳澍這樣既不懂賽製,又不懼打架。那些參賽者可是瞄準了第三輪的豐厚獎勵,抱著的就是搏一搏的心態。畢竟論劍大會可不止有頭籌,隻要進了第三輪,哪怕吊在末尾,獎勵也頗為豐厚。五兩銀子的報名費,若是能賺回後期的獎勵,那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畢竟每個台子隻有站到最後的人才能走入下輪,其他參賽者雖是未知數,可這十二人確實明明白白擺在名單之上的。

更何況每個台子上守擂的人,說是上屆前十二名,紙麵上實力大都強橫,可兩屆相隔整整五年時間,雖說不長,也一點也不短了,少說也有幾個行走江湖為人所害,缺胳膊少腿的。這些人所在的比賽台,那就如同是破了洞的蚊幬,不知有多少蚊蟲興奮地從那小小破洞裡擠進來。

隻有陳澍,被雲慎牽著,眼看著一群參賽者不論高矮胖瘦都往那單獨的幾個台子擠,還當他們是傻子,自作聰明地扯著雲慎要往那些沒什麼人排隊的論劍台去。

雲慎看了眼那排成好幾列的長隊,竟也歎口氣,罕見地沒有出聲戳破她的得意,縱容一般,由著陳澍牽著他去那沒幾個人的擂台。

不到一刻,陳澍就排到了登記處。

那登記的人,頭也不抬,手上運筆成飛,一串字飛快寫下,直把陳澍都看呆了,直到那人開口問,她才意識到前麵已沒了人。

“姓名?”

“陳澍。耳東陳,及時雨的那個澍。”

“善使什麼?”

“劍,”陳澍這回答得很快,“我使的是劍!”

“劍呢?”那人終於抬頭,問,“拿出來登記一下。”

陳澍眨眨眼。

“我的劍丟了。”

“那就是使拳法?或是腳法?”

“都不是!”陳澍的語氣漸漸變得委屈,“我就是使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