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論劍台(一)(2 / 2)

“……哪個門派的?”

“天虞山劍宗的!”

“天……天虞……”那人翻出冊子找了半天,不快地抬頭問,“你門派在此登記過麼?”

“沒、沒有。”

“嘖。”那人用力合上冊子,在紙上狠狠勾了一筆,末了,道,“來抽簽。”

陳澍從他麵前的竹筒裡抽出一紙箋一般薄的一根簽,還未看一眼,便教那登記的人又抽了回去。

“玄字台,拳法,無門無派,第二十八個——拿著,你是這姑娘家裡長輩不是?這是她的號牌,屆時憑牌參賽,切莫弄丟了,遺失不補。”他一麵口裡念著,一麵挑出那個木牌,看也不看陳澍,便朝她身邊的雲慎遞去。

陳澍也是一時失語,順著那伸出的手回頭,看向雲慎,懵懂地和雲慎對視了一陣,才想起來反駁,怒道:“我不是——等下,他也不是——”

“知道了,煩勞閣下。”雲慎沒有二話,接了過來。不僅接了過來,還把又一句話憋在喉頭怒氣衝衝瞪著他的陳澍拉離了隊伍。

那人總算是稍顯滿意,點點頭,高喊:“玄字台,下一個!”

“你等等……不是!”陳澍被他拉著走了一陣,喊了兩聲,發覺雲慎沒有理她的意思,終於甩手停下,不滿地問,“那人都給我記錯了,你怎麼還替我收了!”

“你不是來尋劍的麼?”雲慎也停下腳步,反問,“馬匪也要捉,現在大比也要認真打,劍沒找到,倒是給自己攬了一堆活,現在那登記的給你記錯幾個字也要較真麼?”

“我慣是要較真的!”陳澍認真地說,“劍當然是要找的,可是這論劍大比我也要認真比,劍在何兄手裡,又不耽擱。即報名了比武,對得起對手,才能對得起自己。”

雲慎沉默片刻,道:“你當真不曾想過,若是你的劍不在何譽那處,世間如此大,你又該去何處尋?”

“想過的。”陳澍正色道。

“……哦?”

“若不在何兄那裡,也是我猜錯了,不算什麼,可何兄比這論劍會,也是我真心想助他,就算他手裡沒這劍,我也不會後悔。世間再大,也不過河流山川,飛鳥蟲魚,就算用腳丈量,最多也就百載光陰,何況我身有道法,已比凡人幸運許多,這樸樸素素的尋劍,又有何難呢?”

時不時有行人從他們身旁走過,所有人都在忙於登記、領牌、參賽的時候,人聲吵得腦仁疼,但陳澍這句話,縱然聲量不高,卻仍能如同一根釘一樣敲入腦中,甚至聽得見回響一般,壓去了其他世間的嘈雜。

雲慎仔細地瞧著陳澍,她還是一如才下山那日的模樣,滿臉天真,眉眼舒展,充斥著朝氣,可又好似不太一樣了,瞳仁裡的堅韌與鎮定仿佛是新生,又仿佛隻是冰山一角。

這樣的毅力,確實是尋不到劍必不能罷休的。

“好。”雲慎道,“你有自己的主意,我本不該乾涉。”

“你也沒乾涉成啊?”陳澍仰頭,笑了,甚而還有些小得意,“你說你的,我又不聽,無事。”

“……”

雲慎轉身就走。

“哎你彆惱羞成怒啊,”陳澍站在原處,大呼小叫地喊道,“我還沒跟你計較你胡亂認下我家長輩的事呢!小氣鬼!”

——

玄字台最後也不過報了幾十人。

捉對抽簽的時候,陳澍還在忙裡偷閒地同何譽逛這論劍台,認一認這個是什麼和同門師妹私奔被打斷腿的傳奇劍客,那個是雖然身上功夫不厲害,但很會罵人,曾經把對手生生氣死的儒生,待又轉回玄字台,那樓門口蹲著官差已經挨個報號了。

他二人還在低聲聊著這些江湖趣聞,正說到哪家的師父既不傳道也不育人,就一天到晚拿著招牌去騙弟子當苦力使,頭頂一聲嘹亮的“二十八號第一場!”直把她打了個措手不及,扭頭就要往論劍台上走。

“你木牌呢?”何譽拉住她,問。

“我木牌不是在這兒掛——”陳澍一摸,暗道不好,也驚出了細汗,“我木牌在雲兄那兒!”

“你彆急,雲慎人呢?”

“他鬨小性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