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論劍台(六)(1 / 2)

“輪空。”

也怪不得李疇氣得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也失了態。

不提他這回來本是帶陳、雲二人來找何譽,雖不是出自本心,也算是幫寒鬆塢做了件好事,算得上是好心相助,單說這簽便是澆在熱油上的一粒火星子,足以教這個碧陽穀大弟子勃然大怒。

第二輪抽簽,抽的並不是捉對,因為這哪個門派對上哪個門派,向來是有規有矩的。

論劍大比每五年辦一次,但這五年之中,連那些參賽的江湖人士都換了一茬,每個門派勢力自然也有所變化,這論劍比為求不得罪各大門派,統一條件——有時是收徒數量,有時是參賽人數,最奇怪的一屆搞了個十五門派內部投票——換句話說,也就是在江湖上的認可度進行排序。第一對倒一,第二對倒二,如此一來,排在前麵的自然可以寬心,這也是為何李疇並不在意這小小的一次抽簽。

一共九個門派,八個互相比試,自然還剩下個門派,打也不是,不打呢,選了哪個,其他八個門派必是不服,於是便有了這抽簽儀式。這簽隻是抽取那八個門派中最“幸運”的那個,可以不必與第二輪爭奪。

這便是輪空。

輪空自然是好,不必費心費力打這第二輪的硬戰,但這不過是排在後麵的幾個門派的想法。對於李疇,對於碧陽穀而言,若是不輪空,穩穩坐在第一寶座的碧陽穀,也不過是要多打一輪寒鬆塢罷了。

有先前的恩怨在,對於他們而言,這贏下第一場仗,甚或比要挺進第三輪還更為重要。

為此,整個碧陽穀是臥薪嘗膽,勤奮苦練,不僅勒令各個弟子精進自身,還派人專門去鑽研了流傳於世麵上的幾種寒鬆塢機關,尋找破綻,甚至親自在穀內偷偷辦了幾次模擬戰,就為了在這次論劍大比中一雪前恥。

對李疇而言,還未到點蒼關就在那淯水之上撞見何譽,已是出乎他的意料。以他傲慢的性子,瞧見獨獨何譽孤身一人代寒鬆塢闖這論劍大比,不會因此而放心,隻會覺得寒鬆塢僅派何譽一人,怕是贏也贏得落人口實,教人不快。

但這也是建立在兩派都未抽到輪空一簽的基礎之上。

要知道,等過了第二輪,進了第三輪,這五個門派隻會被分進不同論劍台之上,同六大門派及十二個江湖散人相爭,彼此互不相撞。到時候,彆說是碧陽穀能否再堅持到下一場,就說是這何譽,雖然僥幸抽到了輪空,保住了第三輪的名額,可等到下輪與六大門派對上,他隻一人,對上六大門派和從成百上千江湖人士中廝殺出來的十二人,那是決計贏不了的。

一言蔽之,哪怕碧陽穀今次發揮再好,哪怕一路打到最終決戰,甚至拿了頭名,直到何譽從點蒼關卷鋪蓋走人,這碧陽穀都無法同寒鬆塢對上,分個高下,更無法如同那碧陽穀弟子五年來含辛茹苦、就為了這一刻那樣所期待的“一雪前恥”。

退一步說,若是碧陽穀這番如願,躋身六大,以寒鬆塢的實力,除非下次還這邊走好運,恐怕幾十年年之內,兩派都再無一爭高下的可能了。

數十年以來,碧陽穀寒鬆塢兩邊打得不可開交,不就是因為這兩個門派從未在第二輪抽簽抽過輪空,才能次次都對上,次次都鬨得一地雞毛。有此前情在,習慣了第二輪要對上寒鬆塢,李疇恐怕根本從未想過輪空這個可能。

用煮熟的鴨子飛恐怕都無法形容此刻的情況,因為這“鴨子”可不僅是煮熟了,是已經盛盤上桌,被人精心切好,澆上湯汁,熱氣繚繞,已經在這桌上放了五年,甚至五十年。李疇是端著碗,捏著筷,等著一聲“開席”便要下嘴了——

就在此時,被何譽這玄妙的一手好簽叫停。

數十年,多少屆論劍大比,寒鬆塢從未抽到過輪空,偏偏就在今天,在這個李疇捏著鼻子把陳澍雲慎帶來就為等著何譽對他感恩戴德的前一刻,何譽抽到了。

“這是什麼意思?”陳澍問,“何兄不必打第二輪了?”

房內本就靜得落針可聞,她說話又無絲毫克製,雖然不是撐著嗓子大聲在喊,但也是清脆得連遠在房間儘頭的幾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是。”何譽還未答,那盟主便應下了,起身走過來,笑眯眯道,“多少年了,你們寒鬆塢終於走了一回運,也算是熬出頭,不必再在第二輪拚下血本了。”

何譽見狀,忙也站起來,對著那盟主行禮,連道:“盟主誇張了,僥幸而已,僥幸。”

那盟主大笑三聲,刻意地回頭瞧了眼正黑著臉看這邊的李疇,又俯下身,低聲道:“你瞧李疇那小子氣得哦,我還擔心他不在,見不到這場好戲呢!”說罷,又笑著打量了一下陳、雲二人,還伸手拍拍雲慎的肩膀,全然不顧李疇正瞧著呢,樂嗬嗬地推門離開了。

有他當先,接下來的幾人也都來向何譽道喜,大多數人陳澍都不曾見過,隻有那日捉應瑋回去的女劍客還勉強算得上有一麵之緣。那女劍客也是第二個來的,衝著何譽乾脆地道了聲“恭喜”,話雖短,卻是眉眼彎彎,瞧得出是真心來賀,除卻她,也不知另幾人中,有幾人是真心,幾人是隨大流,又有幾人是單單想瞧李疇的笑話,總之一時間是賀喜聲不斷,倒顯得這一簽是眾望所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