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祝家兄妹都沒背行李，但現在接連損失人手，有些東西不能舍棄，隻能重新打包，連祝若雪都背了個小袋子。

接連失去了兩個人，就算是與他們相識不久的傭客，心中也有些低落。整個隊伍在一片死寂中前行，像是一行不知家在何方的遊魂，祝若雪不敢抱怨，隻是暗中捶著自己酸軟的大腿。

她並不後悔跟著來了這一趟，但有的時候真的太苦了，她想起小時候寫不完的作業和練不完的琴譜，在被讚許和羨豔的目光包圍時確實是飄飄然的，但是練習的過程又苦又無趣。

現在就是那過程，隻是這一次的努力，不知到底是通向成功還是死亡。

走著走著，莊澤行第一個停下了腳步，他感覺有些不對勁。

方臨川隨即在他身邊站定：“你也發現了吧？”

走在前麵的人三三兩兩的停下來，回頭看向他們。

陸笙之將傘杵在地上當拐杖，累得不想說話。她也隱隱感覺到奇怪，但隊內氣氛太差，隻當是自己狀態受到了影響。

說實話，這兩天她情緒一直不佳，隻差一個導火索就能點燃。隻是理智還在，一直憋著口氣。

“怎麼啦？要休息嗎？”祝若雪趁機坐在了地上。

“你們不覺得我們離那沙丘的距離根本就沒有近嗎？”方臨川指著前方，“太陽的位置都變了，可沙丘還是那麼遠，就好像我們在原地踏步。”

“我也有這個感覺。”龍哥抹了把脖子上的汗，道。

“淼淼的碑早就不見了，我們應該有在前進。”祝雲城道。他們簡單給淼淼立了個木碑，至於各人的衣冠塚，祝雲城打算回家再好好置辦。

“我們不會是……鬼打牆了吧？！”祝若雪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差。她也覺得這一路實在太遠了，像是永遠也走不到儘頭。忽聽他們這麼一說，配合著大漠戈壁鬼泣一般的風聲，她有些害怕。

“牆都沒有打個錘子啊。”陸笙之太累了，說起話來也沒個好氣。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祝若雪反嗆。

陸笙之一時語塞，把皮球踢給方臨川：“問你呢，怎麼回事啊？”

方臨川咂咂嘴，呸了一口嘴裡的黃沙：“如果我們在往前走，但卻一直走不到，那隻有一個可能：沙丘也在走。”

他很平靜的敘述著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讓祝若雪毛骨悚然，下意識發出惶恐的哼唧聲。

“流動沙丘。”祝雲城道。

他的聲音一出就撫平了祝若雪的恐懼，祝若雪回頭，看到祝雲城逆光站著，他的麵容有些模糊，但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熟悉的安心。數日的疲憊和焦慮累積到此刻，幾乎要化作眼淚落下來。

小時候，她被鬼故事嚇得睡不著，躲在哥哥的被窩裡，祝雲城跟她講小仙女和小精靈的傳說，她就不害怕了；長大一點，因為調皮惹了事，祝雲城出麵周旋，父母就不會責怪她了。好像隻要有祝雲城在，就沒有什麼事情會影響到她。

但是長大以後，她才覺得祝雲城有時候比自己都要脆弱，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消散在風中。所以她執意要跟來，她真的很怕這次分彆，再見就是下輩子。

祝雲城沒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認真分析著：“沙丘在風力作用下順風移動，當它與我們的移動步調一致時，我們就會覺得它沒有動。”

“可這麼大一座沙丘怎麼可能移動得這麼快？”小海問。

“你家雲少爺都要去找沒有毒刺的蠍子了，就不必探討常識了。”陸笙之拍拍衣服，站起身來，“既然這樣我們還是跟著指南針走吧，趕在日落之前翻過沙丘。”

重新出發，不再依仗自己的眼睛，而是借用工具，果然迅速拉近了與沙丘的距離，也不知先前到底在沙漠裡繞了多少路。

那沙丘高得像座小山包，幾人手腳並用的往上爬，麵上沾滿了沙土。

莊澤行第一個登頂，日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是個領獎台。隨後其他幾名傭客也陸續爬了上來，陸笙之都懶得站著，上半身趴在沙丘上，看著眼前的景色發出一聲“哇哦”。

祝雲城又劇烈咳嗽起來，可他隻在快要探出頭時停頓了一瞬，隨即便鼓起勇氣向前望去。

他太怕那裡什麼都沒有。

好在他看到了讓所有人都鬆一口氣的東西。

滿目皆是綿延的紅色沙漠，稀疏的植被生長枝丫，妄圖觸摸天空。太陽懸在地平線上，映得雲霞飛紅，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

“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