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以死明誌(1 / 2)

予鶴訣 顧朝晞 7058 字 1個月前

在場一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願予桉身上。看著擁有了意識的願予桉和地上被吐出來的藥丸,眾人詫異極了。

薄冥徒更是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怎…怎麼可能…”

其實從願予桉蝕骨發作的那一刻起,由於極度的疼痛刺激的她的全身的神經開始活躍起來,就導致願予桉的意識開始慢慢的回籠了。

所以儘管剛才身體還被薄冥徒控製著,但是她全都親眼目睹了發生的一切。

以及她的手指是怎麼斷的,溫鶴眠是怎麼被威脅的。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溫鶴眠說要放棄她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在想什麼呢?她希望溫鶴眠選什麼呢?

其實她也不知道,因為當時她的內心是矛盾的。希望溫鶴眠選自己,卻又不希望溫鶴眠真的那麼選!

因為在她的記憶裡,模模糊糊的記得,有個女人曾對她說過一段話。

正是因為這段話,支撐著她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裡活了下來。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有一個女人站在她身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你要記住,做人要有誌氣,不可輕易下跪於人。”

小孩兒用手擦了擦臉上的灰,不解的問到:“為什麼?”

女人看著她烏黑的小臉歎了口氣,而後拿出手帕蹲下身,仔細的替她擦去臉上的黑灰:“有失理法教養,更有傷風化。古語雲,男兒膝下有黃金,女兒膝下金鑲玉。跪天跪地,跪…跪…跪恩師!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讓你隨便下跪。”

女人說著說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小孩兒歪著頭,疑惑的眼神似乎在說怎麼了。

女人望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因為那代表著尊嚴和人格,是你作為一個人活在世上的立身之本。是不容任何人踐踏的,是你哪怕沒了性命都要竭儘權利維護的東西。我今天說的話,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

儘管看不清女人的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但能這麼耐心的教她做人道理的,應該是個好人吧!所以她把這些話牢牢地記在心裡,並且身體力行的執行著。

在地牢的那段時間她被打的渾身是傷,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麵具人居高臨下的對她說:“如果你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跪下求求我,今天我就饒了你怎麼樣?”

麵對這樣的誘惑,她知道照對方說的這麼做,會讓她免掉一頓皮肉之苦。但她還是沒有那樣做!

“不…不跪!”

麵具人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小東西,你再說一遍?”

“不跪!”

麵具人麵對這樣的挑釁氣急了:“好……很好!你好樣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幾時,來人,給她鬆鬆皮!”

後果可想而知,她迎來了比以往更為慘無人道的暴虐。以至於那天在地牢發生的一切直到現在她還記憶猶新。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有些高興地,她做到了答應女人的話!她護住了自己作為一個人的尊嚴!這讓她切實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像個人一樣活著。

所以啊!像她這樣的卑劣的人都要拚儘性命,去維護自己作為人的尊嚴,就更彆說是溫鶴眠了。

因此從一開始,願予桉就沒指望溫鶴眠會選她,畢竟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但如果要說沒有一點期待,那也是不可能的,畢竟她本身就是一個極度缺愛的小孩子。

所以她希望溫鶴眠在選擇的時候,可以因為她遲疑那麼一兩秒,可以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舍不得,這樣她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可當溫鶴眠沒有一絲猶豫的說出那句:“我都放棄過她一次了,你憑什麼以為現在我會救她。”

對願予桉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這句話輕而易舉的打碎了她的僅有的一點奢望。

她能接受溫鶴眠不選她,但是讓她接受不了是,溫鶴眠當時竟沒有一絲的猶豫和遲疑。

她試圖從溫鶴眠臉上找到一絲對她的不舍,哪怕是憐憫,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有的隻有嘲諷的語氣和滿不在乎的神情,仿佛在她眼裡自己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願予桉隻覺的心臟沒來由的一陣痙攣,促使著每一次跳動都會帶來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和窒息感。

眼前的一切,好似全都在提醒她自己是有多自作多情!

那一秒鐘,她隻覺得全身的血液,轟的一下全都衝到了臉上。

蝕骨的毒性似乎來的也更加猛烈了。

身上的每一寸皮肉,就連骨頭縫裡都是痛的!

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哪裡更痛了!

她感覺自己快要暈厥了,那滋味真是難受極了!

其實當時,她已經在心裡默默的接受了這個結果的。自暴自棄的想著不就是三根手指嘛,沒了就沒了!

很快,她就釋懷了!

她慶幸於溫鶴眠的理智和選擇!心裡還猛地鬆了一口氣,幸好沒選她,不然今後恐怕她就還不清了!

可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總覺的悶悶的,她好像還是很難過,很失落!

直到溫鶴眠喊出那句:跪,我跪!

她一度都以為自己幻聽了,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不可置信的狀態。

因為自卑這種東西,已經隨著時間刻她的進骨髓裡去了。連她自己都會下意識的去否定自己的自身價值。

而剛才溫鶴眠說的那些話,就像一把鉤子一樣,輕而易舉的就把她的陰暗麵勾了出來。

這麼說吧!就算是懷疑自己瘋了,她都不會覺的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你不妨設想一下,當一個從未被任何人在意過的孩子,有一天突然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禮物。而送禮物的那個人恰巧還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你覺得她的第一反應會是什麼?是開心嗎?是高興嗎?

不,第一時間做的事,一定是去辨彆事情的真假,確認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畢竟一個被上天遺棄在角落的孩子,從不會被陽光沐浴恩澤。

但當她看著溫鶴眠真的一步步往前走和周圍人臉上複雜的表情的時,她知道太陽真的轉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當溫鶴眠真的要跪在地上的時候,她才知道和溫鶴眠比起來,她更願意失去那三根手指。

太陽怎麼能被拉進泥潭呢!太陽應該在天上!

願予桉望著溫鶴眠跪的方向,儘管腦袋裡一片混亂,可還是再次艱難的開口說道:“師父,彆跪!”

溫鶴眠聽到熟悉的稱呼心頭一震,霎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師父,彆…跪…”

可當她再次聽到那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她才確定那是真實的。

猛地抬起頭望向願予桉的方向!

儘管願予桉身體還維持著被控製著的姿態,但抽動的嘴角,微微轉動的眼珠和眼眶裡的擒著淚珠,無一不是擁有了意識的證明。

溫鶴眠還來不及高興,就想到願予桉嘴裡含的東西,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安安吐…”

可話還沒說出口,猛然間就看到了被吐到地上的藥丸,溫鶴眠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但隨之目光往上一撇,掃到了願予桉左手兩根還在呼呼冒血的斷指上,一時間竟在說不出一哪怕一個字。

麵對著清醒過來的願予桉,溫鶴眠心裡一陣慌亂和愧疚。

這一刻她內心慌亂極了,羞愧的都有些手足無措了,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直到願予桉再次吃力的開口說道:“師父,彆…跪…跪!”

溫鶴眠這才回過神,這才反應過來,現在的她是有多狼狽 !

笨拙的開口安撫願予桉的情緒:“彆…彆怕…安安彆怕…師父沒事…”

溫鶴眠動了動身體,無比慌亂的站起身。

剛想要向願予桉身邊走去。

薄冥徒瞬間就看透了她要乾什麼,趕忙開口威脅道:“溫尊主做事之前可要考慮清楚後果。”

隻見四周被控製的小輩,把手裡的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擺出一副隨時都會自儘的架勢。

溫鶴眠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停下了腳上的步伐。

沈容塵咬牙切齒的衝薄冥徒喊道:“你卑鄙無恥,下流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