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瑣事(2 / 2)

“你久久不接他的傳音鈴,他便讓我來尋你。”她陳述道。

遂禾湊近她,笑盈盈問:“難道不是阿婉想我了?”

王湛婉麵無表情移開視線,對她的不正經習以為常,“老道士讓我務必帶你回去,絕不可留在正清宗。”

遂禾慢慢眯起眼,故意道:“正清宗是人族第一正派,我拜洞明劍尊為師,眼看金丹突破有望,老道士不為我高興,為何仿佛我死到臨頭一般,還讓你親自來正清宗帶我回去。”

“我知道你多年來一直心有疑慮,老道士擰巴得很,嘴裡瘋瘋癲癲,說不出一句實話來,但有一點我十分確信,他絕不會拿你我性命開玩笑。”王湛婉正色道。

“那瘋老頭說不出真話,我就不回去。”遂禾雙手環胸,哼道。

她不打算向王湛婉透露祁柏證道的計劃,她知道自己秉性如何。多疑又傲慢,擔心告訴王湛婉會橫生事端,又自負自己能在同祁柏的博弈中勝出,她止步金丹太多年,一旦發現突破有望,哪怕隻是一線生機,也不會輕易放棄。

祁柏想證道,她同樣也無法拒絕證道成神帶來的誘惑。

王湛婉麵露狐疑, “明知道正清宗是陷阱也不和我回去?這有些不像你。”

除非……有什麼巨大的利益在勾著遂禾?

眼看王湛婉若有所悟,遂禾忙拽住她的胳膊,轉移視線道:“老道士始終瞞著我,不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沒辦法啊,誰家妖幾百歲了還不知道自己原形是什麼,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點眉目,沒有得到結果前,讓我怎麼甘心回去。”

“隻是這樣?”王湛婉挑了下眉。

她來正清宗的路上也有耳聞,洞明劍尊收了個和自己同源同族的金丹修士做徒弟,如果遂禾想借祁柏順藤摸瓜,弄明白自己的原形,也在情理之中。

“但老道士說了,正清宗心懷鬼胎,敵人在暗,你在明,且對方家大業大,萬一出什麼岔子……”她仍然不讚同。

“阿婉還不知道我嗎,”她眨了眨眼,語氣真摯,吐出的話卻帶了些狠意,“誰若想殺我,我一定會搶在他前麵先殺了他。”

王湛婉蹙眉看她,沒說話。

“好了,我若不想,你還能把我綁回去不成?”遂禾笑了下,晃了晃王湛婉的胳膊,“反正你都來了,幫我個忙好不好?”

“什麼?”

“查一查祁柏,”遂禾鄭重其事,“事無巨細。”

“你忽然查他,是察覺到了什麼嗎?”王湛婉有些憂心。

遂禾敷衍道:“我說阿婉,是你和老道士言辭間對正清宗多有抗拒,我這也是有備無患啊。”

“你當真不肯和我回去?”王湛婉又問。

“等那老道士哪天願意跟我說實話,再說回去的事吧。”遂禾擺了擺手,點燃祁柏給她的引路香。

熏香繚繞,轉瞬成為一條線,指引著濁清峰的方向。

濁清峰在五峰之中並不算高,它隱匿在正清山脈的中央位置,靈氣環繞,因半山腰有一汪渾濁的泉水而得名。

祁柏就住在山頂處,見到他的住處,遂禾不由有些意外。

時下修者酷愛住在竹屋或者洞穴,美其名曰修身養性,祁柏卻不然,他的住處簡直奢靡成風,建築規格更是堪比人間帝王的宮殿。

劍修大多清貧,祁柏卻反其道而行之,吃穿用度,無一不是頂尖的。

遂禾抬腳走入恢弘的殿宇,祁柏還未回來,殿內隻有他的本命佩劍靜靜躺在武器架上。

溯寒劍仿佛生來和遂禾不對付,甫一看見她就嚇得直立劍身,動作間頗為警惕,宛如一隻留守洞穴的幼獸。

隻是這幼獸實在沒什麼攻擊性,畢竟劍靈依附主人存在,隻有微弱的意識,劍的主人不在,即便是生出劍靈的劍,也沒有什麼威力。

遂禾對劍本沒興趣,同祁柏說要修劍道也隻為提前熟悉敵人,事實上她早以刀為道,以長刀為械,甚至可以做到越級戰鬥,鳳還刀也即將生出靈智,對一柄過於奢華,甚至於徒有其表的劍,實在欣賞不來。

她環顧祁柏的殿宇,本想借機了解一下自己這位現任師尊,未來宿敵。

隻是她這位師尊居住的地方實在沒什麼內涵,殿中的陳設極儘浮華豔麗,桌案木椅仿照紅花綠葉的模樣打造,遠遠看過去花枝招展,房梁上垂落的幾塊遮光用的紗幔亦是淺緋色。

聯想到白日裡祁柏身上色澤單調寡淡,卻華貴錦繡的衣衫,遂禾難得沉默了下,看來祁柏平常還是收斂了許多,他骨子裡是實打實喜歡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溯寒劍逐漸習慣遂禾這個生人的存在,悄無聲息接近她幾步。

遂禾兀自打量著房屋的裝潢,沒理會溯寒,溯寒便立刻吃了熊心豹子膽,又貼近遂禾幾步,前身後移,眼看就要從後麵偷襲遂禾。

然而下一刻,唰地一聲,遂禾抽出溯寒劍的劍身,牢牢握著劍柄製止溯寒劍的動作。

她笑盈盈稱讚:“是一把不錯的劍。”

溯寒劍對她極為排斥,意識到自己被遂禾抓住後,它瘋狂擺動,奈何遂禾手勁太大,掙紮半天反倒把自己累個夠嗆。

遂禾不理會劍的掙紮,兀自觀摩劍身,輕歎:“劍隨主人,你和你的主人一樣漂亮。”

溯寒劍很有靈性地愣怔一瞬,隨即更加劇烈的掙紮起來,仿佛落入虎口的小綿羊。

隨著劍身的微微晃動,遂禾的目光倏然落在劍柄的穗子上。

穗子是嶄新的緋紅色,襯托著整把溯寒劍更晶瑩潔白,灼灼其華。

遂禾盯著劍半晌,心念微動,對劍露出一個不怎麼善意的笑。

……

祁柏授課後回到濁清峰,一隻腳才踏入殿門,整個人不由得一愣。

溯寒劍感知到主人回來,用儘了力氣,委屈巴巴撞入祁柏懷中,原本泛著寒光的劍身黯然失色,看上去頗受打擊。

祁柏目光忽然一凝,視線落在劍柄上的穗子上。

劍柄上的穗子被人打了個歪歪扭扭的福結,隻是那人的手藝明顯不怎麼好,這結打了還不如不打,眼下整個穗子都顯得十分淩亂,掛在劍柄上無端有些滑稽。

總之,這樣的穗子實在是不合祁柏眼緣。

祁柏:……

“師尊?”遂禾從紗幔後探出頭,她沒料到祁柏會回來得這麼快,歉意道:“我見師尊的劍很漂亮,劍柄隻係給穗子卻有些單調,自作主張給穗子係了個結,師尊喜歡嗎?”

福結邊上還有些以特殊係法形成的圖案,花裡胡哨的,應當會是祁柏的審美。

遂禾篤定的想。

福結當然不是她親手係的,劍穗子是消耗品,祁柏那劍上係的隻是凡間常見的普通裝飾品,她的乾坤袋裡正好有一個顏色相同但花樣更繁複的。

溯寒劍對她警惕性很強,她抓著弄了好一會兒才把穗子換上去,又覺得那福結係得太好,旁人一看就知道是路邊攤上隨手買的,便按著劍身,硬是將福結弄亂。

換福結隻是她一時興起後的順勢而為。

她和祁柏之間實力懸殊,先借著師徒之利,通過細致入微的小事一點點腐蝕麻痹他,也未嘗不是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