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氣 你的對手從來都不是我(1 / 2)

爆冷 遊魚捺 6125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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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辯題拿到手的時候,正方四人已經做好了輸定了的準備,就沒想過會贏。

分手後可以做朋友的少之又少,俞時做不到,他們也做不到。

可“自己覺得會輸”,和親手把勝利送到敵人手邊是不一樣的。

俞時話音落下,怔愣著低下頭,餘光裡,他瞥見己方三辯抬頭看他,俞時看過去,正對上一雙難以置信的眼睛。

俞時記得,三辯這個小姑娘剛剛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模樣,自由辯論時另辟奇徑的果決……

而這雙閃著光亮的眼睛此時好像不再聚焦,含著一汪或許是委屈或許是慍怒的眼淚。

俞時也知道,隻要自己開口問出那句話,己方敗局已定。

可他還是問了,為了一己私欲。

鐘聲響了三下,正方時間結束了。

坐在對麵最靠邊的那個位置上的人站了起來,眸色深深不知藏了何許。

“我不想,”路申言看著俞時垂下去的腦袋,一字一頓。

“沒有釋懷的人怎麼甘心隻做朋友,”路申言說,“所以,分手後可以做朋友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以朋友的身份掩飾自己的真心,既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也是對這份感情的不尊重。所以,剛剛對方辯友所說的對感情負責而做朋友的言論,也是不成立的。”

路申言的眼神從沒移開過那張低垂的臉,那人的眼神癡癡的望著地麵,不知在想什麼。

之後的觀眾提問俞時沒再參與,也沒聽的進去反方字字鏗鏘的結辯陳詞,結束後自己進了洗手間的門,沒管在後麵喊了他好幾聲的秦真。

俞時,你太感情用事了。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心裡無限懊惱,可懊惱並沒有什麼用,他無法挽回敗局,也無法彌補被自己拖累的、失望的隊友。

他的手攥得緊,短茬兒的指甲將將陷進皮肉,拳頭發著抖。

門被推開了,鏡中映出站在門旁的人的臉。

就是這張臉。

俞時牙齒刺破唇內的嫩肉,一陣尖銳的同感衝上顱頂,他轉身揪住路申言的領子,一把將他帶進門內,甩在牆上。

門被狠狠踹了一腳,顫顫巍巍的合攏,幾欲墜落。

“你到底想做什麼?”俞時的胳膊抵住路申言的喉嚨,嗔怒的眼睛泛了血絲,像被惹怒的幼獸,想要襲擊敵人的要害卻不得要領。

“你輸了,俞時,我們做不了朋友。”路申言自高處看他。

“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做朋友!”俞時壓著音量,從胸膛裡發出低吼。

“知道你為什麼會輸嗎?”路申言目光平靜,又好似神券在握,“你根本無法說服你自己,不堅定就會被引導。”

“你隻是贏在題目與你的心意相合。”俞時咬緊了牙根,破皮的唇肉在滲血,呼出的氣息夾著血鏽味。

“那下次呢,下次仍然分到了相悖的辯題呢?”

路申言盯緊了他微顫的眼,“你的對手從來都不是我。”

路申言察覺到俞時卸了些力道,偏低下頭湊近了那人因怒而微紅的臉,“當然,這次的辯題的確和我心意。”

他頓了頓,笑說,“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誰會想和喜歡的人做朋友。”

“俞時,你會嗎?”

門砰的一下敞開,撞在後麵的牆上。

路申言未動,不動聲色的拽住俞時條件反射抽開的胳膊令他無法動彈,眼睛轉向敞開的門。

秦真冒冒失失的站在門框內,看見路申言剛剛還帶著笑的眼瞬間冰涼,黯沉沉的眸子不怒自威。

而後又轉而看向俞時紅透了的耳尖,勾起唇角,放開了手。

路申言剛一放手,俞時受驚的貓兒一般從路申言身前彈開,轉身逃出洗手間。

秦真被俞時撞了下肩膀,從剛剛的畫麵中緩過神來,支支吾吾的開口,“剛剛辯論賽上,謝謝你,我室友腦子有些軸,剛才如果他冒犯你了,我替他道歉。”

路申言擺擺手,讓秦真還是去看看俞時吧。

*

俞時出了洗手間,在樓梯口找到了剛剛的隊友,他們好像對俞時會來找他們有些驚訝。

“對不起,是我搞砸了。”俞時看著他們,彎下腰,鞠了一躬。

“嗐,這有什麼,”第一個反應過來開口的,是那個做三辯的那個姑娘,“你不用自責,我自由辯論那會兒也走錯路了,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但是我的意氣用事,直接導致了我們的失敗,我連累了你們,抱歉,”俞時搖頭。

“不會連累的,你不會不知道吧?今天是個人賽,以個人發揮計分,就算我們贏了也隻是每人加三分而已,”那姑娘笑笑,拍了拍俞時的肩膀。

“彆想那麼多了,我們都沒怪你的,”四辯也附和。

一辯點頭,“是啊,彆自責,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可以一起戰鬥,下次我們一定要贏。”

“沒錯!不是我吹噓,你的腦子轉的可真夠快的,我還沒反應過來呢,你就已經想好對策了,也多虧了你的大綱,不然我們可能早就敗啦。”三辯姑娘樂嗬一笑。

俞時看著他們每個人,每個人臉上都是真誠的笑容。

俞時動容,身上一陣顫栗。

“謝謝你們,”不過,我可能沒有機會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了。

“再見!”

俞時看著他們走下樓梯,心中豁出一個缺口,一陣若失。

他本能燃起的那團雄火,還未燒連野,已然要熄滅了。

俞時走回麵試的教室,第二組辯論接近尾聲,正方四辯慷慨激昂的總結陳詞,反方四辯昂首挺胸躍躍欲試,那股拚勁兒似乎永不會服輸。

少年心氣,上可與天比高,下可與遼博大地計深遠。

俞時站在教室角落,看向剛剛自己坐著的位置。

人生中可能僅有這一次的二辯席,俞時已經開始眷戀了。

俞時站了許久,第二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

“哎,同學,還沒走啊,”隊長剛剛整理好手中的資料,經過後門時看到了仍未離開的俞時,“沒記錯的話,你叫俞時吧?”

“隊長,我…剛剛是我錯了,我太過情緒化,意氣用事了。”俞時點點頭,看著隊長的眼睛。

“沒關係,這種錯誤在新手身上很常見,多訓練就好,不要自責,慢慢來,”隊長拍拍俞時肩膀作為安慰,“你的腦子很靈活,思維也敏捷,雖然犯了個對辯手來說很致命的錯誤,但是仍然有很多可圈可點之處,要繼續加油,不要懈怠啊。”

“嗯,我會努力的,也會改正,”俞時的眼裡充滿了誠摯與熱切。

他一開始從未想過,他會對辯論賽有如此大的熱情。

這種熱情突如其來,猛烈又炙熱。

*

俞時知道,自己肯定落選了。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而且是俞時之前滿意的最好的結果。

落選等於不參加社團,不參加社團就是養老生活。

可他現在好像並不滿意了。

秦真在他身邊轉悠了幾天,接連著安慰,他理都不理,自己一個人可著勁兒的失落。

“彆失落了,自己作的失落個什麼勁兒啊,”秦真把橘子砸他頭上,沒好氣的說,“你不就是想讓我說這句話嗎,那我就如你所願點醒你唄。”

“啊!彆讓我聽到這個句式!”俞時捂上耳朵大叫。

唉,自己作的死,失落個什麼勁兒呢。

俞時扒開橘子皮,把橘子一瓣一瓣攤開擺在桌子上,手裡拿著牙簽挑上麵的白色經絡,大有一幅你死我活的架勢。

可他想到隊友的不計前嫌和鼓勵的溫暖神情,還有隊長安慰的話語,他就不想從辯論席上離開,不想從辯論隊這個集體離開。

他想和他們一起戰鬥,去比賽,去捧奮力拚搏後榮譽的桂冠。

俞時熱血上湧,這並不是一時興起的三分鐘熱度,他是真的被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