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沒好氣的問他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俞時伸出食指擺了擺，從兜裡掏出根火腿腸，“吃不吃？”

這操作看的站在身側的路申言也有些傻眼，心想把火腿腸換成棒棒糖也許會沒有那麼詭異。

“我謝謝你啊，不過還是不用了，”秦真轉頭繼續背他的稿子。

“彆啊，”俞時拉著秦真就往辯席走，把他按在一辯的位置上，“這招叫心理戰術。從氣勢上壓倒對方，”俞時扶住秦真的頭，讓他隻能目視前方。

秦真還是想轉頭，被俞時控的死死的，無法，聲音猛然提高，“俞時，不是我不想壓倒對方，”他伸手拎起麵前寫著正方一辯的牌子，抬手舉到俞時眼前，“這就是對方的位置。”

俞時兩手一攤，“那這招就叫鳩占鵲巢戰術。”

秦真和路申言被他憋的啞口無言，隨即，俞時又開口，“現在是不是沒那麼緊張了？”

秦真仔細感受了一下，好像還真是，呼吸都順暢了一些。

路申言抱臂，“你這是什麼計？”

俞時兩指一捏，打出一個響指，“聲東擊西。”

評委都來了，俞時他們也都落了座，隊長分彆介紹了兩方立場，雙方辯手分彆作了自我介紹，辯論賽正式開始了。

俞時聽著對方一辯的立論，手上的筆寫個不停，不時抬起頭看向對方揚起的臉，眉頭皺的緊，腦子裡飛快的理出對方的邏輯漏洞，不肯分散一秒的注意力。

鈴聲響了三下，正方一辯語速再次加快，趕在時間剛好還剩3秒時結束發言。

主持說“有請反方四辯質詢”話音剛落，俞時站起。

路申言轉頭看去，俞時不知何時帶上了一副金屬的圓框的眼鏡，看上去比平時正經多了。

計時器按下，俞時的語氣一改往常的鬆散，整個人變得犀利起來，“剛剛您方所提及的人類的價值包含了很多方麵，我想請解釋一下其中的人類的文明成果具體是指什麼。”

正方一辯毫不含糊，給了俞時想要的答案。

俞時聽後沒有猶豫，繼續發問，“所以您方的所有論點都是基於人類可以永恒存在這個前提，對嗎？”

正方眉頭一緊，下意識想要點頭，張開嘴巴卻沒有直接表明態度，極為圓滑的打了個太極。

俞時不慌，“那您方對於永恒的定義我方是否可以理解為無論是什麼生命，隻要有生命存在即是永恒？”

正方一辯頓了一下，“這個理解沒有錯誤。”

俞時了然，心裡默默在自己的細綱的某個分枝上打了個大大的對勾。

之後一來一往時間所剩無幾，俞時在最後的幾秒鐘裡講出了最後的結論，鈴聲一響直接坐下。

俞時在主持走流程的幾句話裡，朝路申言挑了下眉，轉而看向秦真。

主持語畢，秦真呼出一口氣站起，投影上，計時器的數字開始變化。

秦真手裡捏著手卡，眼睛緊緊盯著前方。

俞時看了一眼時間，語速比平時練習時稍微慢了一些，桌上的手不覺攥緊了些。

雖然語速稍慢，但秦真的優點便是聲音沉穩，輕易聽不出一絲緊迫，從容的聲線給人一種可信感，再加上他那張優等生的臉，看上去就不怎麼會撒謊，說出來的話好像更加毋庸置疑。

30秒提醒鈴響起，俞時不自覺捏了一把汗。

這個稿子他們四人過了很多遍，俞時知道下麵的內容剩的不算多，但是以現在的語速，秦真絕對講不完。

誰知，秦真像是按了加速鍵一樣，嘴皮子動的飛快，字與字間清晰乾脆毫不含糊，聲音雖然開始有那麼一些顫抖，但是麵上表情依舊很堅定。

俞時盯著計時器，心跳的速度絲毫不輸秦真本人。

“因此我方認為人類的價值不可永恒。”

結束鈴響，秦真壓著鈴聲結束了最後一個字。

秦真坐下，和站起時一樣，深深呼出一口氣。

對方四辯對秦真的質詢環節，俞時似乎找到了隊長留下秦真的意義。

和秦真相處的這兩個多月，俞時知道秦真會打太極，但沒想到秦真是打太極的一把好手。

站著的秦真雖然肉眼可見的緊張，但是思路確實是很明晰，沒有被對方四辯輕易的帶進陷阱中。

而且秦真玩的一手好耗時，一張乖順的臉極具欺騙性，茫然的反問對方時好像他真的沒聽懂似的。

雖然下場後秦真告訴俞時，他是真的沒怎麼聽懂，對方四辯問的太亂了，等等等等，但俞時不信，直到秦真說出他自己的理解。

俞時信了。

一切順利進行，攻辯有路申言在，俞時很舒服，紙上的結辯詞寫得行雲流水。

雖然如此，俞時還是覺得路申言的打法有些保守，連帶著己方三辯也有些鈍，俞時多次想要站起來，卻被自己四辯的身份束縛，好不容易到了自由辯論，俞時心裡激動，終於可以站起來了。

“人類的價值在於創造價值為人類本身所用，您方所說恐龍雖然滅絕但是對人類探索宇宙、生命等都帶來了不可磨滅的意義，但是這些對於恐龍本身而言並沒有任何的價值，他們的意義在於活著，而後一切化為烏有，您方敢說人類在死後甚而滅絕以後還能享有自己留下的文明成果嗎？如果文明成果的價值不能享有、不能為人類自己所利用，這種延遲的價值對於人類本身來說也叫價值嗎？”

俞時第一個站起，字字打向正方的邏輯薄弱點，一改此前三辯他們的保守狀態。

對方二辯站起，對於俞時的疑問不予回答，卻毫不示弱的就著俞時的發言繼續回擊。

“您方所說的人類的價值在於現世的意義，在於價值與智慧程度的相匹配，您將我方提出的恐龍與人類比於您方提出的人類與比人類更高維度的高智力生物，言明恐龍的價值在於人類基於恐龍化石所做出的研究，在於人腦本身的價值。可是人腦還原的恐龍的習性、樣貌以及種類，確是恐龍本身的模樣，這難道不是恐龍對於自身價值的保留？人類的還原給了恐龍尊嚴，給了恐龍身份的定義與認證，這難道不是恐龍的化石對於恐龍自身的價值？人類的化石在人類滅絕後能給予後世任何生物以人類的認證，對於人類本身而言，這不叫延遲的價值，這叫價值的延續。而您方二辯恰好印證了這一點，人類的化石可為後世生物所用，而可用即代表價值可延續，即可永恒。”

俞時看了眼對方二辯身前的牌子，趙小媛，俞時終於對上了她的名字。

這就是招新那天坐在自己旁邊的三辯。

路申言心中一緊。

這是俞時剛剛的發言中與他的矛盾，可以是矛盾，也可以是邏輯的上下關聯，把握不好，他們的立論就會瞬間冰消瓦解。

而俞時卻會心一笑。

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