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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燭光裡,隻見一身穿黑色九爪金龍服的人,坐明堂上,正低頭,看著手裡奏折。
季秋時跪在下麵,良久,明堂上才傳來聲音。
“季大人請起。”
季秋時起身,看向明堂,堂上之人將手中奏折隨意一放,“你說的可有把握。”
“自是千真萬確。”
“哦?”小皇帝抬起眼,嘴角微勾,“你一個小小的庶常又怎會知道這麼多?”身子向後一靠,“你與元青王安近久如此親密這不會是你與首輔耍的把戲,口說無憑,我又如何能信於你。”
“陛下自可懷疑,臣所說皆為屬實,這些臣也是不小心知道的,臣相信再過十年陛下也可做到,可如今又更好更快的辦法擺在陛下麵前,臣相信陛下知道該怎麼做。”
“哈哈。”小皇帝收斂笑意,眼神鋒利如刃,“季庶常有膽量是一件好事,隻是也要先想想自己的身份,哪怕是現在的我要捏死你簡直如若殺蟻。”
季秋時眼神對上小皇帝不讓分毫,“陛下本是九天遨遊的龍,我於陛下本就為螻蟻。”
“哈哈哈!”小皇帝走到季秋時眼前。
季秋時這時才發現前世他一直看不起的小皇帝竟早也擁有寬厚的肩膀去撐起腐朽,衰敗的大晉。
“朕倒是有幾分興趣想問問季庶常,你所提的對你而言看似前途似錦,可是其中艱難你應知道。朕想知道,明明有更好的選擇你為何偏偏選擇這個。”
季秋時斂下眼簾,他低下聲,輕輕一笑,“大概是瘋了吧。”
小皇帝收回視線,若有所思。“瘋了,有趣。這世上不缺智者,不缺瘋子,可聰慧的瘋子倒是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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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聖旨到。
季秋時因對裴編修裴思清出言不遜,惹帝怒。遣其為荊州沛縣縣令,五日後赴荊上任。
因季秋時在床上昏迷不醒,是沈渝安替他接的旨。
沈渝安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聖旨,他的眼睛這幾日流了太多的眼淚,又紅又腫。
直到劉嬸上前將他扶起,沈渝安才意識到,季秋時被貶了,他要離京去荊州當縣令去了。
他先是茫然,後是不安。
跌跌撞撞的跑到屋內看著臉色蒼白在床上躺著的季秋時,聖旨從手裡掉下去,發出清脆的響聲,沈渝安臉色灰白的將聖旨抱好,不停擦著。
這是聖旨,不能弄臟了。
沈渝安牢牢抱著,他不敢上前,季秋時被貶了,季秋時這人自大狂傲,最最喜歡的便是做官,做大官,沈渝安不敢想若季秋時醒來知道自己被貶了……季秋時會有多難過啊!
六月十五,季秋時依然沒能醒過來。
沈渝安為他換上新衣,擦乾淨臉,坐上了馬車。
出了京城,山路崎嶇,哪怕走的是官道,馬車依然顛簸,搖晃個不停。
幾日下來沈渝安被晃的麵色蒼白,肚中翻湧不停,臉上毫無一點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