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溯進門後,四下寂靜,內室空無一人,
“伺候的人呢?”他聲線沙啞,音調有一種冰冷的刀劍磨礪的質感,匿著一股似有似無的疲憊。
沒人回應。
“引泉!”東方溯喊道。
這是一直伺候東方溯梳洗更衣的小廝的名字。
半刻之後,帷幔後麵露出一個腦袋,青絲如瀑散落,半隱在身後,昏黃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膚色更勝往昔晶瑩,柔美如玉,
“大人,今天是我伺候你梳洗更衣。”
她小心翼翼回道,纖眼中浮著如水波瀲灩,長長的眼睫如鴉羽一下下扇動在東方溯心尖上。
東方溯收斂視線,淡淡“嗯”了一聲,背身等待,半響沒動靜,又回頭問,
“你打算站在簾子後麵伺候?”
“可以嗎?”尤枝枝白玉纖手緊緊抓著帷幔,羞澀一笑,頰邊微現梨渦,“這個簾子太結實了,拽不下來。”
“你是打算把屋拆了,才能伺候!”東方溯好似被逗笑,幽暗的冰眸子泛出一絲光澤,隻是他自己沒有發覺。
“沒有沒有。”她可賠不起。
她得留著二十兩銀子給弟弟娶媳婦。
可當尤枝枝走出來時,東方溯也後悔了,
她外麵隻罩了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蟬翼紗,猶似身在煙中霧裡,紗下霞影薄紗玫瑰香胸衣、褻.褲裹著細柳腰肢,若隱若現……
尤枝枝哪裡這樣穿過,紅了臉,低著頭,隻管絞弄衣服,那一種軟惜嬌羞之美,竟難以形容。
東方溯的目光幾乎是一瞬移開,雕刻般冷峻的臉龐隱在暗處,喝道,
“出去。”
尤枝枝如獲大赦,也顧不得其他,拚了命往外跑,門卻關著。
“大人,門打不開。”尤枝枝無助鬱悶地轉回頭,眼睛裡蒙著一層霧氣,幽怨的目光閃動著淚花,
她真的要哭了。
東方溯削薄的唇輕抿,黑眸仿佛是無底的潭,在那深邃的暗影裡似是壓製著什麼,
他嗓音低沉嘶啞道,“去耳房睡。”
耳房與內室是通連的。
尤枝枝正要出個彆的主意,視線卻被東方溯扔過來的乾淨裡衣蓋住,她不敢探究東方溯越發陰沉的臉,一溜煙跑了。
躲在耳房裡,尤枝枝不敢睡、不敢聽、不敢問,直到外麵一點動靜都沒有,才實在熬不住睡著了。
內室的描金彩漆拔步床上,東方溯又翻了個身,聽見耳房裡漸漸傳出細密綿長的呼吸聲,沒來由得,他心底似是燃著一團火,一遍遍地,腦海裡浮現出她的身影,
分不清是花船上的嬌媚,還是方才的羞稔。
似有隻不安分的野貓,抓撓著他的心尖。
一宿未得安寢。
夢裡,尤枝枝又夢見身在花船,她又又又重生了,嚇得一個激靈坐起來,已日上三竿。
她揉揉惺忪睡眼,發現身上多了件紫蘇長袍,好似昨晚東方溯穿的那件,心裡“咯噔”,激出一身冷汗,比湖水還冷得徹骨,
這下真的醒了。
直到看見昨晚結結實實綁在身上的裡衣完好無損,才長舒了口氣。
她裹著長袍瞄出去,像個探頭探腦的小倉鼠,發覺屋子空了,才呲溜溜跑回自己的窩。
等她回到東側院,屋裡多了好多衣服首飾,都用清一色的蘭翠花紋錦盒盛著,荷香正在一一清點。
“你們在乾什麼?這些是什麼?”尤枝枝納悶道。
更是難以置信。
總管家見尤枝枝的打扮,臉上笑意重了三分,拱手以禮,“給尤姑娘道喜,這些都是大人賞賜給姑娘的。”
“賞賜…?!”
前兩世怎麼沒這等好事!
難不成閻王轉性,想當菩薩了?
“這些賞賜都是給我的嗎?”此情此景,尤像在夢中。
“是的。”總管家另外還說,“玉樞先生還吩咐,尤姑娘有什麼短的缺的儘管說,老奴定當給您補用齊全。
“玉樞先生?”
總管家補充道,“玉樞先生所言,即是大人的意思。姑娘還有什麼需要的?”
“沒有了,沒有了,這些已經夠多了。”這得能換多少銀子啊!
尤枝枝挨個長眼,個個愛不釋手,掂量來掂量去,抓了把珍珠塞到總管家手裡,正露出東方溯的裡衣袖口,被總管家看見,狐狸眼睛又眯了起來,趕緊推辭道,
“尤姑娘,這個老奴不能要。這是大人賞賜給您的。您還是饒了老奴吧。”
呃……這些東西不能送給彆人?
“賞賜給我難道不是我的嗎?”
“當然是了,尤姑娘請收好。”總管家一顆不敢多拿,全數放回盒子裡,領著小廝們退下了。
這可就犯難了。
她還想臨出府前送一些給荷香和栓子呢!
那可不可以帶出府呢?
不然,去問問玉樞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