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孫善寶家的就在門口等著了。見宋玉兒還沒有出來，站在門口厲聲催促。

宋玉兒半個月前還是主子，搖身一變成了丫鬟，做主子時賴床是沒人敢叫起床了，何況外麵天寒地凍。

隻怪昨晚睡得太好，床上的人還在夢裡和丫鬟門在園子裡玩呢。此刻被吵醒滿腔的氣無處發，蹙著眉嘟囔了一句，“誰在外麵吵嚷，湘寧還不快打發出去。”

正穿衣服的彩霞一驚，摸著她的額頭以為受寒發燒腦子迷糊了，此時孫善寶家的見人還不出來，正要撩門進來。

彩霞忙把人推醒，嘴裡喊著“馬上來了”才攔住了。

宋玉兒迷迷糊糊的從被窩裡坐起來，揉著眼甕聲甕氣的說，“彩霞姐姐早。”

“哎喲快彆早了，還不快起來穿衣服，孫媽媽在門口等了半天，小心等會兒挨罵。”

宋玉兒還迷糊的腦子陡然清醒，原來自己剛才在做夢呢，夢裡還是宋家小姐呢。

她趕緊起來手忙腳亂的穿上衣服，也顧不得整理了，一邊係扣子一邊往門外跑。

“你當你小姐兒呢，倒讓我巴巴的在門口伺候你？再遲些，等回了太太，我再揭你的皮。”

果然宋玉兒一路上被孫善寶家的戳著腦門子罵。

宋玉兒厚著臉皮笑嘻嘻又是作揖又是說好話的求饒，“孫媽媽，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好歹饒了我這一回。”

說話間嘴裡哈著熱氣，白嫩的麵皮兒凍得通紅，臉上還有幾塊青紫，看著沒昨晚那麼駭人了，有些可憐見兒。

似有些眼熟，孫媽媽再細看時，被宋玉兒拉著甜言蜜語一頓哄，纏得岔過去了。

這沈湘寧原來模樣不錯，一雙獨特的杏眼兒眼尾微翹，濃密的睫毛下藏著黝黑的瞳，胡忽閃忽閃的似鹿靈動。如今眼睛周圍消了腫，模樣倒顯現出來了。

一瞥一笑整張臉愈發靈氣逼人，叫人硬不下心，饒是一向嚴肅的管事孫媽媽也禁不住鬆了口，戳著她額頭，麵上仍嚴厲的說，“看你才進府不懂規矩，你如今是在我這裡，明日若是再主子跟前沒了規矩，可沒這麼好運氣了！”

宋玉兒見她緊繃的臉有鬆動，笑眯眯的保證沒有下次。

宋老太太喜靜，前幾年搬到了知春館，從前院過去七拐八彎的足足走一刻鐘。

一路上宋玉兒熟門熟路的在前麵健步如飛，孫善寶家的老胳膊老腿的差點跟不上，心裡暗道：這丫頭怎這般熟路，既原是府裡的丫鬟，自己也該見過才是。

孫善寶家的隻看著她眼熟，一路上絞儘腦汁也沒想起來叫啥名字。

走了這一路，原先還冷的身子這會兒也暖和起來，宋玉兒擦了擦鼻尖冒出的密汗，放慢了腳跟在孫媽媽後麵。

孫善寶家的沒急著進去，停下來轉頭問，“你原是府的丫鬟不是，怎如此熟路？”

宋玉兒擦著熱得通紅的臉蛋，抿嘴帶笑說，“我叫湘寧，是大爺那邊的丫鬟，原先是伺候玉兒小姐的，因不常出院子，孫媽媽不曾見過我幾次。”

孫善寶家驚的大駭，以為自己聽錯了。

前些日子因小姐落水沸沸揚揚的，府裡全都知道太太責罰下人出了人命，這丫頭不是撞死了嗎，如今又站在自己麵前的是誰？

“你當真是那個撞了頭的湘寧？”她還不信，驚疑的打量她。

宋玉兒點頭，目光堅定。

最後孫善寶家的不知怎麼把人帶進的，隻覺得心跳如雷，生怕主子怪罪起來連累自己。

又想起昨日二爺到底知道不知道這丫頭的身份，還是碰巧遇到帶回來的。既知道也該跟自己說一聲，她好提前提前過來回稟了太太也有個主意，不至於眼下沒個招呼就這麼冷不丁的把人帶來了。

可如今都到了跟前了，孫善寶家的也隻得硬著頭皮把人帶進去。

兩個人在廳裡站著等了半響，就見丁香扶著老太太出來了。

隻見宋老太太穿著湖綠色綢緞鑲金邊長襖，領子袖口皆帶著狐狸毛，頭上隻有一隻玉釵並狐狸絨抹額，其餘並無裝飾，顯然才起床，這會子並無甚精神。

宋玉兒瞧見老太太這身打扮，以前沒覺得有甚想法，如今自己這些天挨餓受凍挨打挨罵的過來，不禁鼻子一酸。

要是沒這遭遇，自己也是活在富貴窩的嬌小姐。如今再看看自己身上這身衣服還是借來的，當真一個天上地下的落差。

要不是還有理智，她真怕控製不住過去抱著老太太大哭一場，掐了掐手心，苦笑，自己若過去說是宋府小姐，彆人隻會把她當撞傻頭的瘋丫頭，那才真成了府裡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笑柄。